长联说短 [复制链接]

第10版(经济生活·财贸)
专栏：旅游杂侃

　　长联说短
艾丰
对联，是中国名胜古迹中的独特景观。它充分发挥了汉字的长处，把诗词、书法、装饰浑成一体，往往成为人文景观中的记录历史、启迪思维乃至画龙点睛之所在。
各地的对联可以说是万万千千，云南昆明滇池边大观楼上的对联以其长而著名，按字数说，成为中国对联之“最”。
上联是：“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裹就风鬟云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下联是：“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许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看了这上联和下联，你会点点头，是，确实长，一般的对联，上联加下联一共也就是一二十个字，而这副对联，上联、下联都是９１个字，加起来就是１８２个字啊！
可是，我要说，这副对联，长中有短。短在哪里？短在它的文字和文字所表达内容的“比例”。上联，用了９１个字，就把站在大观楼上看到的滇池风光写得淋漓尽致。想想看，如果是用一般的描写语言，不消说９１个字，就是９１０个字，恐怕也写不那么清楚和细腻。下联，也是用了９１个字，就把云南几千年的历史，一页一页写得确确凿凿。如果是用一般的叙述文字，至少要写成一篇文章了。就这种意义上说，你道短也不短？
其实，在现场读这副对联，也是这种感受。当人们站在大观楼上，面对大好景色，“眼前有景道不得”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副对联确实能够把你想说的，还包括你不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能够用１８２个字达到这样的效果，还不算是简练吗？身临其境，又看到这样的对联，人们不由得平添游兴，并浮想联翩。
不久前，谈及此副长联，一位电视台的朋友告诉我，在“文革”刚刚结束时，他在大观楼上，触“联”生情，当场也作了半副对联：“近十年风云，胸中翻滚。拍案怒斥，问此页青史何写？看，骨肉相争，战友互煎，妻窥夫位，君疑臣忠；玩权保利，岂管社稷百姓，惨棍棒牢狱，争不及权高职低；苦神州河山，那经得住如此浩洗。空负了一腔激情，十载光阴，无数资财，亿万民心。”应该说，此联作得相当精彩。我想，这除了这位朋友深有感受和较深的文字功底之外，大观楼长联简练洪浑文字给予他的感染，恐怕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中国的文字是中国文化的载体，本身又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中文的简练，有象形、象声功能，语汇又是如此丰富，可以说既是世界上独特的文字，又是最好的文字之一。它的许多独特表达方式是其他语言文字所不能和所不及的。诗歌、词赋以及对联，就是中文的“绝招”，外文翻译都很困难。从对仗、押韵的角度说，简直就是翻不过去。若干年前，人们对汉文前途也提出质疑——不能像拼音文字那样适应电报和电子传送。现在，中文的电脑输入问题已经解决，这个质疑也渐渐销声匿迹了。
今天，我们应该加倍热爱我们的语言文字。热爱的办法之一，就是要充分发挥中文的优越性，其中简练就是它的最大优越性之一。翻阅我国的古文经典，文字都是极其简练的。《老子》、《论语》、《孙子兵法》等等，文字都不长，但它们阐发的思想一直影响到今天。当然，今天社会生活比那时要复杂得多了，文字表达自然也要复杂起来。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说，越是复杂，越是纷繁，人们就越需要简练。这恐怕是大观楼长联给予我们的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