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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母亲在流泪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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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2-28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黄河母亲在流泪
裔兆宏
到过大西北的人,都说兰州的黄河大铁桥是一道迷人的风景,不可不看。然而,我徜徉在兰州的黄河岸边时,却发现新景黄河母亲石雕像更富有魅力,寓意更深,难怪“母亲”雕像前拜谒者、留影者络绎不绝。
黄河母亲石雕像与一般拔地冲天的雕塑不同。她是靠近地面横卧着的,头部被一只手臂轻轻托起,温柔的目光亲抚着怀中赤裸的男孩,男孩圆滚滚的小屁股翘对蓝天白云;涛声在底下尽情地诉说母与子、人与河的万千亲情。不是吗?黄河来自遥远的巴颜喀拉山麓,一路上性情暴躁,浑浊的河水,为了挣脱沿途两岸山石挤压,使她愤怒得几乎燃烧起来,跳起来,飞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地冲下去,跳下去,跌落下去,伴随着悲壮的呼号和咆哮。然而,这一切到了兰州,全都平缓了,柔顺了,宽和了,贯穿整个兰州市的黄河水,没有高潮,没有跌宕,没有挤压与被挤压的抗争,封闭与反封闭的喧嚣与呐喊,就那样气度从容、神态娴雅地从平衍的河床上流了下去,流过了长河落日般的黄河大水车,流过了张骞出使西域、唐僧西天取经的群雕,涛声中似乎还裹着古丝路上的声声驼铃。她仿佛一切都可以包容,一切都可以理解和谅解,完完全全是母亲的形象,慈爱宽容的母亲形象。也许,黄河母亲在兰州缓缓流泻,是在一路艰难跋涉后的片刻喘息吧!
因为,当我一次次站在黄河岸边,面对那浑浊得如同铜液般粘稠的河水,我的心一次比一次颤抖得厉害,使我陷入了无限的痛苦之中。难道人类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河的么?黄河,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摇篮。我们的祖先早就在这里留下了闪光的足迹。应该说,在农耕时期,华夏东方文明是灿烂得耀眼的。但这灿烂的相当部分则是以大举砍伐森林、消耗草木资源的屯垦的火光点燃的。据史学界推论,早在两千年前,黄河流域的农业生产力就已达到使用铁器的水平。耕作技术的发达促进了人口的增长,人口的增长又不得不进一步伐去森林或变草原为耕地,历史上黄河流域的农牧界线几经北移。汉代司马迁划定的最初农牧界线,自碣石至龙门,北为牧区,南为农区,到唐代以后农牧界线被推至阴山以北,阴山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观不见了。这种掠夺式经营,使得黄土高原的生态被严重破坏,于是黄河从上游便开始挟带着泥沙滚滚东去,以至在中下游成为典型的“悬河”,黄河之水名副其实的“黄”了。先祖对自然的贪婪索取所遗留的孽债,最后只能转嫁到后人身上,历史上黄河曾决堤数千次,不知使多少生灵葬身黄泉。可悲的是,一代又一代的后人并未在骨子深处吸取先人的教训,去彻底医治黄河母亲的创伤,而是在片刻痛楚之后,又去重蹈先人的覆辙,最终使母亲河遍体鳞伤,难以负重。当然,每朝每代也有仁人志士为治母亲河到处奔走呼唤的,但因积重难返,收效甚微。即使共和国成立的近半个世纪,母亲河的状况有所好转,但她的病因并未根除。令人忧虑的是,当市场经济大潮滚滚而来时,有些国人又为眼前利益所动,去干那“竭泽而渔”的蠢事,于是母亲河的生态环境再次恶化,使她不堪忍受。1993年冬,黄河在内蒙古磴口县的发难便是明证:月色下的黄河提前解冻,夺路而去的黄河水与大大小小的冰块相拥相挤,所到之处墙倒房塌,人群落荒而逃,万人受灾,万顷良田被淹。人们哭喊着:谁曾想到这要命的黄河大冬天会闹灾呢?黄河母亲已经变得不可思议了。难道是她自然的衰老了呢?还是不孝儿女折磨她变得苍老了呢?此时,我已难以理解古人那“不变江河万古流”的诗句了。
秋凉了。黄河大水车依然在秋风中咿咿呀呀地转动着无边的岁月。我站在黄河母亲石雕像前,面对着河对岸的山峦、树林、白塔,面对黄河大铁桥下滔滔奔流的浑浊的黄河水,回想在豫晋陕途中见到的那冒着浓烟的一座座矿井、一座座火力发电厂,我的心一片凄凉,眼睛变得矇眬了。我仿佛看到那宽容、温柔的黄河母亲雕像的眼睛湿润了、流泪了,雕像下流的不是河水,而是黄河母亲的泪、黄河母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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