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塔赋 [复制链接]

第12版(副刊)
专栏：

　　宝塔赋
文清丽
穿过苍黄的牵绊，沿着沟沟壑壑，我千里慕名而来。终于见到了你，满目泪水莫名其妙沿着我的面颊落下时，我感到你和我一样像负重的小舟，被大浪搁在了土黄色的底版上。
急于接近你，我没在意你北门楣上的字，只想登塔，寻你的眼睛窥视你的灵魂，和你平行地对话。走进圆圆的宝塔内，里面很狭窄很沉闷，第一层尚有微光映照，再往上就黑乎乎一片了。风声，欢笑声，纯净的阳光在玻璃窗外诱惑着我；我依然继续攀登，为的是揭去你神秘的面纱。
上到四层，我听到了自己呼呼的喘气声，腿肚子直打哆嗦，脑子开始眩晕。我发现我战胜不了你，虽然我是现代军人，能操动计算机编各种程序，能懂得新形势下生物技术、激光、光导纤维，还有通讯技术、海洋工程、宇宙空间工程，甚至想在精密的指挥厅里用程序打败侵略我们的敌人。但满头大汗满腔虚弱证明着我的娇嫩。唐时的风宋时的雨明朝的雷鸣清末的雪野，悠悠千载于你只是弹指间一片惊鸿。当历史斑驳地展现在那上面飞机大炮袭击的累累弹痕上时，我看到了你的伟大与雄奇。我忽然想起你北门楣上那四个小字“俯视红尘”，瞬间我觉得到处都有你的耳朵在聆听，你智慧的双眼窥视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看见了我的弱嫩，听到了我的呻吟。
登上塔，我没有了羞愧，在苍苍的山脉间，我超越了渺小的自我海拔。近于干涸的延河，小如蚂蚁的人流都在视野里。身如双羽，轻盈地飞起来，好似已远离红尘超然于世俗之外。
摸摸你粗糙的躯体，塔呀塔，我所仰极的塔，真想问问你：可曾看见有些人竟淡化了精神的追求；甚至在神圣的烈士纪念馆里，还有人公然想用金钱来衡量精神的价值。当时我很想骂他一顿，为着长埋地下的英灵。而我在陕北农家的酸曲里，却找到了真正的爱——
上河里鸭子下河里鹅
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
东塬上日出西塬下落
天上雨牵着地上草棵棵
…………
煮了些钱钱下了柴米
大路上搂柴我撩一撩你
清水水玻璃隔着窗子照
满口口牙牙对着哥哥笑
…………
哼这些酸曲时，我闻到的是泥土的清香，享受的是朴素而真挚的爱情。“纵是他山石蕴玉，奈何泽畔草茹香”。
在柳树店，我陪一位离职的将军寻访故地。村居遍地，老将军已辨不清昔日学习的教室。蹲在石上的老农热情为我们指路。坡极陡，将军的腿有伤已上不去了。农人扶携相伴，抬着滑竿送其上去，分文不收。临走，众乡亲十里相送，情意绵绵，老将军双手拱礼致意，一步三回头。宝塔呀，这时候，我想起了都市里有些人老邻居十年二十年不相往来，人与人之间心隔如大海时，我感到忧伤。而在这儿，我却找到了精神的寄托。
塔呀，你站在山上，你可曾记住那个女兵抚摸你躯体的情景，可曾知道将来的岁月她会立志在人生的大海里去勇敢冲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