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复制链接]

第10版(经济生活·工交)
专栏：海员生活

　　鸽子
宋殿玉
那次我们在白令海航行。早上起来洗漱完毕，正要去吃饭，大台急乎乎敲开了舱室的门：“大厨的鸽子飞了，一只也没回来，他正伤心呢，你去看看吧。”大台知道我和大厨很要好。
三个月前，我们在美国的一个港口下船，大厨发现架空的栈桥码头的横梁上有几只鸽蛋，说：“这蛋的母亲也太不负责任了，要是一刮风不就刮到海里去了？”说着他小心地把蛋捧在手里，船也不下了，找了些棉花包起来，放在房间里孵着，一天不知要看多少次。终于，有一天小鸽子破壳出世了，他高兴得喜形于色，手舞足蹈，见人就拖着去看，为此还特地请了几个人小酌一番。大伙儿都开他的玩笑，说他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但他说他的小东西是美国公民。说归说笑归笑，这几个肉乎乎娇滴滴的小东西也真难为他了。它们不能吃食，他就扒着嫩嫩的小嘴喂乐口福、奶粉，看得同船伙计们直摇头。有时他自己也火了，可火过之后还是喂。他常自嘲地说，自己的儿子出世那会儿也没这么侍候过。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鸽子长出羽毛，会扑腾翅膀了。有时，他躺在沙发上睡了，小东西就在他身上走来走去，渴了就到他嘴里叨点唾液，然后在他起伏的胸脯上打盹。
鸽子会飞后，他就把它们带到后甲板放飞。只要一声唿哨，手一伸，鸽子就会稳稳地落到他的手上胳膊上，冲他啾啾叫着，让人看了好生羡慕，他骄傲得像个大将军，胸脯也高了许多。
船在阿拉斯加的一个港口停泊时，发生了一次“险情”，大厨给紧张得不得了。这天中午，鸽子正在空中绕船盘旋飞舞，突然从远处冲来一只凶恶的黄鹰，追着鸽子。唿哨、手势、呼喊都失去了作用，在场的人们也不由得为鸽子攥了一把汗。１０多分钟后，鸽子终于摆脱了黄鹰的追逐，归来时已累得不能动弹了。为此，大厨专门做了一只弹弓对付鹰的袭击。就这样，大厨与鸽子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给大厨，也给大伙儿的航海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鸽子没了，一晚上了，船正在全速航行，没指望了。”
大厨见到我后，第一句话就这样说。然后是沉默，一支烟又燃在了大厨的唇边。突然，走廊里传来一阵“咚咚”的跑步声，霎时到了大厨门外，门随之被撞开，大台一下子跳了进来。
“什么？”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厨早已把烟一扔，人已蹦出去。
后甲板处，四只经历了磨难的鸽子一见大厨，像是受了万般委屈似的，咕咕叫着跳到了他的肩上。大厨颤抖着手，挨个抚摸了一遍，嘴里嘟嚷着：“你们这帮小混蛋，跑到哪里去了？先跟我去把肚子填饱再说吧。”说着，冲着我和大伙儿一乐，驮着他的宝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