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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晤三叠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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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5-04
第7版(副刊)
专栏:

  初晤三叠泉
杨闻宇
去年8月14、15日夜,庐山上下雷电交至,大雨滂沱;白日则阴晴不定,时有阵雨。牯岭上云来雾去,横竖是看不到庐山的真实面目。
“不到三叠泉,不算庐山客”。三叠泉距牯岭12公里,山洪冲断小桥,公路几处塌方,为了慰藉向往已久的心绪,我还是撑伞挽裤,裹在一伙年轻人的队伍里穿林涉水。跃过列石,终于来到了观瀑亭上方的山垴上:自此直下三千级石阶,便是三叠泉。
随着两位年轻人径直而下。或许是陡峰逼仄、崖松又近在咫尺罢,峡谷里的雾浓得化不开,四围阴沉晦暗,前后倏地消逝了人影人声,只听见峻急而苍茫的水吼声仿佛从井底传递上来。雾里横射的雨点则乱箭一样溅灭在身后眼前的石阶上,其势惊心动魄!
随着轰鸣之声步步加剧,浓雾仿佛忽地拧了个身,三叠泉是猛然展现在右侧的。飞瀑对面山壁微斜,巍岸笔陡,不见顶巅。雾团翻卷、涌动于斜开的谷口而明暗不定,仿佛巨型天门在时开时合。雪白的巨瀑依苍崖坠直下跌,倒倾银汉,天雷震怒,灌耳欲聋,三叠飞瀑仅见下方之一叠半,仿佛蛟龙自天庭纵躯下扑,后半截躯体勾挂在高高的云霄里,前半身掣开的清鳞银甲则挟云挂雾,隐显不定,闪烁明灭咆哮狂吼于雾障之内。不知是大醉还是愤慨,那龙头砸地,银色碎裂,满谷满地飞溅着足以吞吐牛马、摧折房舍的冰屑散玉……风雾雨沫里强行睁开眼睛,今生今世,我终于是见到真龙了!
九江、庐山有史以来就是文武荟萃之乡、龙虎争雄之地:甘棠湖里的烟水亭,曾是周瑜操练水军的地方;陶潜归隐,在庐山金轮峰下的青山绿水间;长江边上,东首的琵琶亭是白居易的《琵琶行》的诞生地,西边的浔阳楼是传说中黑三郎宋江醉题反诗的一座名楼;牯岭花径湖下双崖拱峙,峭石外砌而形成一座错列的天桥,据说朱元璋、陈友谅操戈大战时,此系朱元璋绝处逢生之地;1959年、1970年,这牯岭上召开过举世注目的“庐山会议”。同样是云雾山岚,苏轼留在杭州的名句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留在这里的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由眼前景联想往事,我直疑心这漫山云雾及三叠飞瀑乃是历史真谛的一种幻化,是社会与自然暗相融和后的一种演示,长期隐伏在志士伟人身后的功过是非、恩怨荣辱,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什么时候能理出个像样的头绪来呢?
“吴之头,楚之尾”的庐山,江环湖绕,长江、鄱阳湖便是雾之源、云之窟。迤逦江湖的云雾攀上1400多米高的庐山,作雷行雨,布溪布泉,泉溪汇流后越谷跳崖,自然形成了形姿不一的大大小小的瀑布。三叠飞瀑假如是南扑的一条巨龙,这龙便是湿雾水云生于深夜里的儿子——一个凝重机警、骄悍凶蛮的儿子。
在常人心目中,泉小而瀑大。短雨之日,清流一线,自上而下,断续垂跌,虽经三叠,气象总是渺小,因此被名曰“三叠泉”,这细长若线的景致被摄影后制成徽章,让途经青莲寺前往观瀑的旅客一一佩戴。云雨丰沛之时,细泉一变而为巨瀑,龙姿隐约,气通九霄,这才是巍峨庐山本有的风韵和气势。可惜,这时节天地多晦,人们畏怯雷电,忧虑道途,蜷缩在小屋里,不敢到这遥远的深谷里来了。于是,地图上、书册里到处印留下的字眼是“三叠泉”。庐山无言,宽容大度,听其自然。
书载:三叠泉于公元1191年“始被樵者发现”,这是个应景式的结论。以牯岭为中心,三叠泉所在地那么偏僻,溪水千回百折,到处林深苔滑,即使早千年有人已发现,向谁诉说,向谁报告呢?
西北有“阳关三叠”,那是琴之曲、天之籁;东南这“匡庐三叠”是龙的神姿,是水与云经纬天地的机杼。可憾的是,李白、苏轼这些景仰庐山、最有资格描绘庐山的大手笔,先后过世于此前。科学不假其便,奇景失之交臂,我们的诗坛上也便失却了更为动人的匡庐名篇。想到这里,禁不住再三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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