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冲滩 [复制链接]

第10版(经济生活·工交)
专栏：海员生活

　　年关冲滩
朱立文
那是一个年三十的晚上，我所在的“泰山”号远洋货轮，在驰骋五湖四海近３０年之后，如老人背石般“极不情愿”地沿着长江口踽踽而上，接受最后的洗礼——“冲滩”。我是刚刚从学校毕业第一次出海，觉得“冲滩”很新鲜，紧盯着老“水头”问这问那。
那一天下午，朔风呼号，残阳如血。“泰山”轮的船员们除正常的机器和船舶驾驶人员外，大多数都忙着清扫甲板和垃圾。船到江阴船厂附近江面，船长广播通知：所有船员做好“冲滩”准备。正在甲板上干活的“水头”，停下手中的活，从兜里掏出一瓶早已准备好的高粱酒，打开盖，把酒洒在甲板上，双膝跪地，眼里噙着泪花，喊：“泰山轮——兄弟！冲滩了！”船一阵抖动，汽笛长鸣，划过夜空，传得很远很远。一种悲凉和凝重从我心头涌起，不知不觉我也跪到老“水头”的旁边……
船在“鼓劲”，作最后一次倒退与最后一次前进。船长一声“前进三”后，没有任何舵令，“泰山”号已昂立在灯光闪烁的岸边……
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胡乱捡了几件衣服下船的，在船厂招待所里，大家谁也没有去参加船厂举办的“欢迎泰山号冲滩暨春节酒宴”。船长——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哽咽着对来人说：“谢谢！谢谢！”径直回房去了……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哦，那座“泰山”，那艘立下汗马功劳的远洋巨轮……
那年，我才是个２０岁的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