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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北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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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6-06-26
第12版(副刊)
专栏:

  感受北方
李学恒
在我迄今已经40余载的生命中,除了几次南方之旅,几乎整个生命都厮守着北方。北方之于我,已经熟视无睹,但也已经不可或缺。太熟稔的东西往往难做太清醒的认识,只是用一种漫漫的感情去包裹它,抚慰它,亲昵它,任它在感情的渊薮中滋润、磨砺、升华。所以当有人让我说一说北方的时候,我几乎是难出一言,就像有人突然让我说一说自己一样,不知从哪里说起。
有时也把北方和南方做一番比较,这时就常常想起小时候家里墙上贴的那幅桂林山水画。那画上是秀甲桂林的阳朔山水风景,上面还有题诗,记得上面有两句好像是“水似绮罗带,山作碧玉簪”。那时候住的房屋是干打垒,房子不好看,凸凹不平的墙也黝黑黝黑的,从小镇或者野外归来,看一眼墙上清秀的南方,真的有一种白日梦的甜美呢。在多次的咀嚼回忆后,我发现自己对青少年时期美的判断有了质的转换:那干打垒的墙壁确实是黝黑黝黑的,那小镇的建筑与环境也差强人意,但与那幅挂在墙上的桂林山水画相比,它是实实在在的,在给了我一个栖身的“吾庐”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个生存的空间。美,不应该仅仅作为一种满足精神的虚幻,更应该是一种给予人类能够生存的实在。由此我想,以欣赏美画般的心情对待以往生活的人,恐怕还不算体味到人生真谛的深层吧?
我对北方,因了南方朋友的眼睛,而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今年秋上,几位南方的文友来到我所工作生活的北方油田参加笔会。下车伊始,作为文人的朋友所感兴趣的倒不是什么笔会,而是成排地立在车站广场上的抽油机。“哇,你看那个旅馆的院子里也有一排呀!”“噢,楼的空当里也有哇!”在坐上汽车,到相距车站25公里之遥的钻井公司去开会的路上,南方朋友左顾右盼,他们为路两旁一直铺向天边的抽油机所震撼。一位朋友颇有诗意地感慨道:“哇,好大的草原,好大的牛群哟!”到会场的当晚,晚饭已经开过,服务小姐给我们端来了点心和冲好的热气腾腾的牛奶,我不无戏谑地对南方朋友们说:“诸位,北方草原优点特多,既产原油通四海,又产牛奶香八方,是好是赖请君品尝。”在南方文友们的咂咂品尝声中,我咂摸着北方的好滋味。
北方的富有和情致震撼了南方的文友。他们问我,你说北方像什么?我一时语塞。沉默一阵后,一位朋友跟我耳语道:北方母亲。我的心一阵震颤——母亲,在成千上万的词汇里,还有哪一个词汇能比这个词汇更确切、更恰当地表达人们对北方大地的感受呢?北方少有秀丽,更多的是粗犷之美,就像北方的妇女一样,那健硕的身躯特别能经受得住风雨霜雪的考验。试想,在小桥流水式的身躯上,能负载大油田、大森林、大煤矿、大粮仓吗?北方也少有温柔,更多的是豁达雄健,就像北方的妇女一样,能吃大苦,能耐大劳。在最冷最冷的北方,北方却是火辣辣的性格,就是靠着这个性格,融化了冬季,融化了困难,融化了人与人之间的坚冰……
作为北方人,我与雪厮熟得很,雪的年华,雪的岁月,雪的现实,雪的梦幻。雪,就是北方人与生俱来的伴侣。当然最白最厚最冷的雪,还是大兴安岭的雪。雪使大兴安岭一夜皆白,雪使大兴安岭一日结冰。在冷得伸不出手的大兴安岭之晨,瑟瑟地走出屋门进山去劳作的时候,看冷烟锁裹的山岭,让人在心寒胆颤的同时,平添了那么多对大山的恨,对森林的怒。后来,在一次伐木时,缺乏经验的我差一点被大树砸死,当胞弟把我从山上用小车推回时,我不知道自己今后是否还能站起来。
几年后,对曾在那里痛苦,曾在那里无奈的大兴安岭竟没来由地思念起来。再后来,在一次次的回忆中抽那认识的丝,竟对大兴安岭肃穆敬重起来:不是么,在整个民族受难的时期,朴实雅洁的大兴安岭毫不嫌弃地收留了飘泊的我,给我食果腹,给我衣遮体,给我妻成家,给我友增荫。大兴安岭,不就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吗?现在回想起来,大兴安岭的雪格外圣洁温暖,那里的人和森林,乃至于那里的动物和花草,哪个不是在雪的滋润中生存生活的呢?雪呵,融化成千上万条河与溪,乳汁一样喂养着属于大山的孩子,永远默默地传送着母亲的情思。这真有些类同于人类自身生长的情形:少小不更事的时候,也曾多次对母亲的严厉“耿耿于怀”,及至长大,才倍觉母亲的辛苦和伟大。
40多岁了,惑惑的我在感知北方的时候竟生出如此的恋母情绪,小河一样流淌在温馨的心里,时时冲起的波澜是对北方母亲的声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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