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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罗老风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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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11-10
第12版(副刊)
专栏:心香一瓣

  难忘罗老风范
冠西
在战争年代我就久仰罗竹风这位大学问家的大名,但真正相遇相识相知,还是在我参与《汉语大词典》的编纂出版工作中。从七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的十多年中,几乎每年都有机会和罗老相聚。除了谈工作以外,我觉得和罗老聊天应当说是一种享受,说“如沐春风”一点也不夸张。这将另有专文。
我和罗老第一次见面,是在七十年代末的一个冬天。他来杭州主要是为了搜罗编纂人才。那年冬天真冷。他住在北山街一家旅馆一间不见阳光的房间里,既无暖气又无火盆,他裹着一件旧棉大衣,蜷缩在一只破单人沙发里和我说话,不断流着清鼻涕。我看了很过意不去,埋怨接待单位不该这样安排,想通过省政工组替他另外找个住处。他连忙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不是来游西湖的。既非外宾,又非内宾,更非‘首长’,这比前几年的‘牛棚’生活好多了。”要我千万不要为了“生活琐事”去麻烦别人。接着,他就直截了当地和我谈工作,并且像久别重逢的老战友那样,谈山东抗日战争年代一些我们共同知道的人和事。
对编纂《汉语大词典》这件工作,他谈得很动情。他说:这是1975年小平同志主持中央工作时,经周总理批准,列为国家重点科研项目的重大文化建设工程之一。“文化大革命”葬送了中国文化。周总理和小平同志这是挽狂澜于既倒,要在“文化大革命”的废墟上,重新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没有文化的民族注定是要衰亡的。我们的工作,正是为弘扬民族优秀文化传统、建设社会主义新文化的大厦添砖加瓦。但是,要完成这样一部古今兼收、源流并重的汉语语文词典大书,谈何容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固然要紧,兵马呢,将校呢?十年浩劫,经济的濒于崩溃是大家看得见的,人才的被摧残则是更甚于经济的颓败。到现在有的人还没有得以平反昭雪恢复工作,有的背着沉重的政治包袱,有的贫病交加,有的心灰意冷,有的渐入老境,靠谁来一个字一个字,一个词一个词地编写出这部几千万字的大书呢?罗老作为这部书的主编,讲到这里,感情已是十分激动。他情不自禁地拉起我的手说:“我既已接受中央这一重托,我将尽余生之力拼死为之。但是,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任务。我所以有信心去完成,就是因为有华东五省一市的支持和参与。这就要靠你们了!”
他的这番话,现在看来似是寻常,但当时还是人们“心有余悸”的时期,害怕乌云随时都有可能重新卷来。我和他虽然相互知道但却从未谋面。他这样推心置腹地信赖一个初次会面的“老弟”,使我深深感到坐在对面的这位冻得够呛的已显老态的人,是一位正直无私、胸怀坦荡、敢说敢做、品德高尚的真正的共产党人。
五省一市参加这项工作的,先后有一千余人,只浙江一省就有二百多人。这样庞大的一支临时调集的来自四面八方的队伍,要在十六七年的长期合作中,完成这样一部巨著,真是难以想象。在开头的几年中,不要说有的编纂人员,就连担任学术顾问和编委的名重海内外的学者、专家,有的也忧心忡忡,信心不足。但作为主帅的罗老,却始终信心十足,指挥若定。他率领这支大军,不畏崎岖险阻,排除一切困难、干扰和烦恼,奋勇攀登。看得出,他所以能这样做,一是充满着在十年浩劫的废墟上重振中华文化雄风的高度政治热情和责任心。二是坚定不移地相信和依靠从中央到地方党政领导的支持。三是他发扬老八路老革命的光荣传统,身先士卒,不计个人功利,不计个人恩怨,坚持依靠和发挥学术顾问和来自五省一市的工作委员会成员、编委会成员的作用,把大家组织起来,团结起来,振奋起来,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以愚公移山的精神,脚踏实地艰苦奋斗。他从不居功自傲,多次讲他个人的作用是微小的,工作是靠大家做的,靠五省一市做的。直到全书编纂出版完成,他仍多次提议不要撤销工委会和编委会。因为以后的事,例如出版简编本、繁体字本(供台湾地区发行),编印一些副产品,以至日后修订再版等等,仍旧要依靠这个集体。在回顾这部书的产生过程时,他不止一次地说:《汉语大词典》是社会主义大协作的产物,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具体体现。没有这种大协作就不可能产生这部书。
这部在中国文化建设史上做出重大贡献的著作的问世,从一开始就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和重视。江泽民同志当年作为上海市委书记,曾到会祝贺第一卷的出版发行。1994年5月,全书十二卷全部出版发行,国家新闻出版署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会。江泽民、李鹏等党和国家的几位主要领导人都出席祝贺并向到会同志慰问。在荣誉面前,罗老显得是那样谦逊,同时又对多年共事的同志们显得那样深情。他在这年5月1日给我和同是工委的秦风同志的信中曾这样写道:
“在北京召开的《汉语大词典》庆祝活动,本来不想参加了。因不愿徒然为同志们增加不必要的麻烦!(注:那时他已生病住院)后来越弄越闹猛,身为工作人员,不参加似乎于理、于礼有亏,因而决定5月9日上午由女儿黛娃陪同晋京,届时与顾委、工委、编委及五省一市编写同志会晤,亲聆教益,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初步打算,12日返程。为时短暂,能与衮衮诸公最后相聚,喜不自胜!……”
在庆祝活动结束,我去看望他时,他坐在轮椅上不无感慨地私下对我说:“太破费了。花这么多钱!”
罗老1996年11月4日病逝于上海,享年八十五岁。
我永远忘不了他在寒冷的旅舍,流着清鼻涕和我说的那番推心置腹、充满责任感的话。
我也永远忘记不了在北京庆祝盛会之后,以其老病之身,坐在轮椅上对我发出的那句感叹。
敬爱的罗老,我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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