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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二郎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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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11-19
第11版(文学作品)
专栏:

  穿越二郎山
党风
中秋时节,我到川藏公路二郎山隧道工地采访。
二郎山是川藏公路的咽喉要塞,也是西进康藏的第一座大山隘口,位于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过渡的分水岭地带,地势险要,山高坡陡,雾霭迷漫,潮湿多雨。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二郎山是难中之难。在这里,几乎每个月都有车毁人亡的悲剧发生。通车四十年来,每年都有人魂断山崖。现在,可以告慰亡灵的是:到2000年,四点一七公里长的二郎山隧道工程竣工后,这样的悲剧就再也不会发生了,而且可使行车里程缩短了二十五公里。穿越二郎山,是一项跨越死亡的工程,也是一项跨越世纪的工程。
沿着武警交通部队刚修好的水泥路面,我们来到了一个沟口,车子离开公路向左一拐,钻进了沟里。大老远,就听到了隆隆的机械轰鸣声,爬上一个陡坡,便看见了山坡上两个洞口(一个主洞,一个平导洞)。这洞像二郎山黑亮的眼睛在注视着工地。工地上,各种机械穿梭奔忙,身着迷彩服的武警官兵们紧张有序地忙碌着。我想进洞看看,却被拦住了。战士们告诉我,里面正在放炮。
在洞口,我遇到了武警交通一总队隧道指挥所主任刘同朝和政委郭仕林。他们刚从洞里出来,头戴安全帽,脚登高筒水鞋,满面灰尘,一身泥水。刘同朝是八十年代初从内蒙古交通学校入伍的,现在已走上了团级领导岗位,为了拿下二郎山隧道工程,上级专门把他从飞鸾岭隧道工地调了过来。他三十出头,健壮敦实,属兔,自称是爱钻山沟的山兔,可兵们背地里都叫他“穿山甲”。他告诉我:二郎山隧道是我国海拔最高、里程最长、埋藏最深、地应力最大的公路隧道,自去年开工以来,目前已掘进三分之一里程。工程进展十分顺利。但后面的情况很难预料,因为隧道要穿越十一条断层,再掘进一百米就进入了岩爆地段,施工会更加危险。
这时,有人找刘主任,他匆匆忙忙地走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郭政委告诉我,刘主任的腰有毛病,上次泥石流过后,他在工地跌了一跤,腰骨摔了,现在还没有好,每天晚上不用电褥子就疼得睡不着觉。
在机声聒耳的石料场的碎石机旁,我见到一位老兵,叫罗永强,曾两次立功,是工地上最老的志愿兵。当兵十七年,他从青藏公路、那昌公路到飞鸾岭隧道、二郎山隧道,一直与石头打交道。他的四任连长,先后都当上了团长,可他仍然还是一个兵。早该转业了,可部队需要他,他一次又一次地留了下来。罗老兵说:工作中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可生活中的困难却无能为力,一筹莫展。他爱人没工作,一家老小四口,穿衣吃饭全靠他的工资。
在工地上,我听到了筑路兵许多感人的故事。一连长杨仁忠的妻子病了,让他回去,可他一拖再拖,等他赶回去送妻子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妻子是癌症晚期,两个月内,妻子先后做了两次手术,可没等妻子出院,他又回到了二郎山。隧道离不开他这个掘进连长啊!当我问起他妻子的病情时,他的眼圈红了,只是摇头不说话。去年10月,政委郭仕林的妻弟出了车祸,妻子回了老家,江油留守处的家里就剩下了两个孩子。祸不单行,小儿子玩气枪时打伤了眼睛,当时他工作忙抽不开身,战友把儿子送到了医院。四天后他才赶到儿子身旁,可是已经晚了,尽管后来转了三次医院,儿子还是失去了一只明亮的眼睛。总工程师魏连义家住北京,一家六口,他是唯一的男性,邻居家的房子早已装修一新,可他家的房子墙皮几乎快掉光了,也没时间回去修修。他说:房子破点能将就,可隧道出了问题,国家就要损失几个亿,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小事,误了国家的大事。
下午,我走进洞里,里面阴冷潮湿。步行二十分钟,便来到了掘进作业面,八个战士正在“突、突、突”的打着风钻。他们每天可以放三炮,掘进五六米。装载机手于忠军告诉我,施工最怕的是塌方,一次,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正好砸在他的装载机顶上,顶子被砸坏了,他只好卸了顶子,戴着安全帽冒着生命危险继续施工。他说他命好,没有受过伤,他的战友,有的手被砸伤了,有的脚指头被砸飞了。有个新兵一跤摔倒,起来一摸,嘴里少了两颗门牙。
出洞时,与我同行的是两位刚从地方院校分来的大学生。一个叫李锦华,是学隧道工程专业的;一个叫成荣军,是学水文地质的。他们说自己很幸运,一毕业就参加了这么大的一项隧道工程。等隧道贯通了,他们想在隧道里走个来回,体验成功的感觉,寻找二郎山的精魂。
在工棚里,我还见到了一连副连长姜团彩的未婚妻姜燕琴。姜燕琴是西南师大心理学研究生,她是利用暑假上山来的。她说刚来那几天,一听到放炮,就吓得尖叫。山炮震得工棚颤抖,窗户纸也“沙沙”作响。现在,听不到放炮声,反而心里更发毛,总担心他们出什么事。夜里刚睡着,一声炮响,就再也睡不着了,数着炮声,想着他,睁着眼一直到天亮。早上,看到他重新站在面前,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我问她:已经开学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学校呢?她说已请过假了,明天就是中秋节,想和他一起看看二郎山的月亮。我又问:你一个研究生,找个军人不后悔吗?她说不后悔,我理解他们,他们是真正的军人,真正的男子汉!
我结束采访,准备离开二郎山时天又下起小雨。望着在雨中忙碌的官兵和幽深的隧道,我思绪万千。他们在穿越二郎山的同时,也在跨越精神的高山。他们的精神,也会像这隧道一样,永远地凝固在这高耸入云的二郎山上。
(作者单位:武警交通一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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