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金融危机之启示 [复制链接]

第7版(国际)
专栏：专论

　　韩国金融危机之启示
世界银行方星海韩国延世大学李斗远
韩国１１月２１日宣布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寻求２００亿美元的援助，接着又向日本求助，以便渡过当前的金融难关。这个消息使世界震惊。韩国是亚洲“四小龙”之一。９０年代以来，韩国ＧＤＰ年均增长率为７％，通货膨胀率在５％以下，国民储蓄率高达３４％，政府又没有任何财政赤字。
是什么造成韩国当前金融危机呢？简单地说，企业大规模投资造成外债高筑；高负债率和不利的外部环境使许多企业破产或濒临破产的边缘。银行呆账、坏账累累，无力偿还外债。加上国家外汇储备枯竭。从表现形式看，韩国的金融危机是一个外债偿付危机。截至今年１０月底，韩国外债总额达１１００亿美元，其中２／３在一年之内到期。但外汇储备只有３００亿美元。外债中银行占２／３。银行由于坏账太多，在国际资金市场的资信急剧下降。许多银行已经无法再举新债。韩国经常性项目收支赤字去年高达２３０亿美元，今年仍居高不下。在还外债和支付进口的巨大压力下，韩元从年初的８５０元兑１美元，降到１１月中旬的１１００元兑１美元。从８月初到１１月中，韩国股票市场在公司倒闭和金融动荡的阴影下骤降了３０％。由于韩国银行坏账猛增，日本多家银行１１月２０日宣布，贷给韩国银行的２４０亿美元债务不得延期。在此情况下，韩国政府已别无选择，只好求救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不顾一切地投资的大企业和政府控制的孱弱的金融体系相结合，则是韩国金融危机的内在原因。韩国大企业的大胆投资，是举世闻名的。过去的１０年中，韩国的大企业在钢铁、汽车、造船、半导体芯片、通讯设备等行业投了几千亿美元。多年来，韩国大企业遵循一条大量投资、强力出口、快速销售增长的战略。对它们来说，占据市场比获得近期利润重要。每一个企业都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在更新的技术上投资更多的钱，来最终击败竞争对手。即便在目前这种经济非常动荡的情况下，韩国一家大企业仍坚持要上马一个造价５０亿美元的钢铁厂。这些大企业不仅在国内大量投资，在国外也一样。一些大企业在一个国家就投进几十亿美元。这种投资饥渴症使得韩国处于长期的资金短缺中，尽管有一个相当高的储蓄率，但由于投资率达３８％，所以韩国仍需大举外债，才能满足国内企业的投资需求。目前外债总额已高出外汇储备的４倍。
韩国企业大举投资是与其金融体制分不开的。韩国金融体制受政府严格控制。政府规定私人和私人机构不能单独拥有一家银行４％以上的股份，所有银行的行长和其他高级经理由政府任命。在这种体制下，政府高级官员和大企业之间的幕后协商常常决定了银行贷款的去向。银行独立审查贷款风险的能力很低。事实上，由于所有者无法介入银行的运作，银行经理对提高防范风险的能力没有什么动力。完成政府的贷款指令比什么都重要。这种体制，酝酿了产生韩国金融危机的温床：
一、企业债台高筑。按国际标准，一个企业的债务和股本金比例达到７０∶３０，就算很高了。可是在韩国，８５∶１５的比例司空见惯。今年１月份因负债达６０亿美元而倒闭的韩宝钢铁公司，债务和股本金之比高达９５∶５。在如此高的负债率下，只要产品价格或需求发生一点不利变化，就会使企业陷入困境。
二、银行呆账、坏账剧增。不久前韩国官方对银行坏账的估计为７万亿韩元。但自政府宣布向ＩＭＦ求救后，这个官方估计已上升到２８万亿韩元。据韩国的外国投资银行估计，韩国银行坏账高达４８万亿韩元。这等于５００亿美元，相当于韩国ＧＤＰ的１２％。企业过度投资和银行风险审查能力低，是造成如此巨额坏账的主因。
三、银行信誉大跌。当韩宝钢铁公司倒闭时，两家与其相关的银行的国际信誉，立即受到降级。由于负债累累，韩国银行已经几乎不可能到国际市场上融资了。
四、银行短期外债太多。在１９９６年以前，韩国短期和长期外债的比率基本上保持了２０％比８０％。但从１９９６年开始，为了赚取更多的利差，韩国银行不顾期限风险，大量借短期外债。以至于到今年１０月份，短期外债占到了韩国外债总额的６０％以上。
一些国际经济因素的不利发展，对韩国金融危机的发生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半导体记忆芯片是韩国的大宗出口产品。但记忆芯片价格自从１９９５年大幅下降后，至今尚未恢复。由于韩国的出口主要是与日本竞争，日元自去年以来２０％以上的贬值，削弱了韩国出口的竞争力，使得韩国去年和今年的贸易逆差陡然加大。今年７月份从泰国开始的东南亚金融危机，使得国际资金市场对整个东亚地区、包括对韩国的信心受到了削弱。
这些因素中促成韩国金融危机的最重要因素是大量银行坏账。假如银行资产是好的话，那么外债多了可以与债权人协商，重新订立还债日期。短期债太多也不是问题，可以借长期债来把短期债先还了。恰恰因为银行坏账太多，所以上面这两件事都做不了。
韩国的金融危机，是以外债偿付困难为表现形式的金融危机。韩国金融危机的发生，使我们对如下几点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
一、经常项目赤字。长期的经常项目赤字，无疑是金融危机发生的一个诱因。韩国在１９９６年以前，经常项目赤字一般只有ＧＤＰ的１％—２％，去年猛增到了４．９％。韩国年出口达１３００亿美元，其偿债率小于１。在过去的３年中，韩国年平均出口增长１５０亿美元，年平均经常项目赤字是１２０亿美元，其渐进负债出口比仅０．８，远小于国际警戒线的２。所以，韩国经常项目赤字本身并不能导致金融危机的发生。导致危机发生的是弥补经常项目赤字的外债的期限结构，也就是太多的短期外债。所以，有一点经常项目赤字并不可怕。要注意的是弥补赤字的外资的种类和其中债务的期限结构。
二、浮动汇率。韩国一直实行浮动汇率，今年以来韩元已贬值２０％多。这对减少经常项目赤字和国内银行对外借款，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被马来西亚等国认为是造成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的外币投机家，也因此没有光顾韩国。但浮动汇率的作用看来有限。韩国今年的经常项目赤字虽比去年有所减少，但仍将达到１４０亿美元。在国内利率比国外高７％—８％的情况下，银行能借到外币贷款就借，汇率的风险很少考虑。特别是借短期贷款，汇率风险很小。尽管起了一些作用，但在国内银行坏账高筑，短期外债大量到期的情况下，浮动汇率也不能独撑危局。
三、外债及其期限结构。韩国的金融危机表明了审慎管理外债的重要性。一个国家必须在借外债上给各种经济乃至政治风险留出余地。中国目前不会发生危机，因为外汇储备比外债要多出１００多亿美元。现在有人在议论日本是否会发生危机，因为日本银行的坏账也很多。但日本是一个债权国，没有外债，所以根本不会发生韩国这样的危机。日本最糟糕的结果是用通货膨胀来解决问题。美国常年有巨大的贸易赤字，欠别的国家很多钱。但美国不会发生外债支付危机，因为美国借的是自己的货币。它可以用印钞票来还债。当然，它这样做的话也会有通货膨胀的问题。
四、国外资金进入股市。国外机构投资者对国内股市的投资，一般被认为是“热线”，是金融危机发生的原因之一。但韩国的情况说明并非如此。韩国股市一共吸引了２００亿美元的国外投资，至今抽走的资金只有２０亿美元左右。这是因为当股市、汇市一起下跌时，国外的投资已经所剩无几，抽也抽不走多少了。并且对国外的基金管理者来说，在遭受损失后撤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目前ＩＭＦ的官员正在与韩国政府商讨解救危机的良方，日本也表示向韩国提供援助。韩国经济的成功在于发展大企业，现在出问题也是由于其大企业。这次金融危机已迫使韩国重新思考其发展战略。（附图片）
（压题照片为本报记者王林昌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