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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魏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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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12-07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友谊之花

  难忘魏玛
姜铮
与波恩相比,我在魏玛居住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回国之后,我心里一刻也放不下的,却是德国东部的这座小城。
思念魏玛,自然是因为歌德。魏玛因歌德而享誉世界,我也是因研究歌德而有幸访问魏玛。在魏玛,我曾有过一次热泪横流的经历,使我终生难忘。但那一回却不是因为歌德。
记得那一天非常忙。上午要去借还书、看牙医,下午要去歌德席勒档案馆,晚上要参加歌德生日纪念晚会。早上出门时,匆忙间看了一眼当天的《图林根日报》,房东已为我用彩笔圈出了我所关心的重点新闻。赫然入目的是一幅大图片:一位衣着简陋的中国老太太酣然睡在一张露天的石凳上。图片下面有一行文字:“这个中国女人在公园里找到了一个睡觉的地方。”这不是我的母亲吗?她太像我已故的母亲了。我的心像被电击了一样,全身麻木,泪水从心的深处奔涌而出。她当然不是我的母亲。
我怎么了?何以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回国以后,日甚一日的对魏玛尤其是对房东夫妇的思念的激流,淘尽了我心灵河床中的泡沫与泥沙,豁然见到了那情感深处的底蕴。我那一刻对已故母亲的思念,其实是由房东哈尔尼斯夫妇的慈母般的真爱,所引发的游子归情的一次爆发。
为了圆我的歌德梦,年已半百的人始学德语,萍踪浪迹,负笈远游,远离家乡已近四载。第一天住进哈尔尼斯家的时候,那亲切友好的接待,那富裕温馨的家居环境,那宁静的超大花园,那略带东方情调的三代同堂的合家欢的氛围,就以不可抗拒的亲切感笼罩了我。个把月的时间,我已经从一个普通房客变成了哈尔尼斯家的一员了。衣食住行,工作学习,休闲购物,方方面面,时时处处,哈尔尼斯夫妇都把我当做家人一样真心地关怀和照顾。我们无话不谈。德国与中国,东德与西德,两德统一与中国的改革开放,歌德,二战,希特勒等等,成了我们谈得最多的话题。他们已不再叫我“姜教授”,而称我“铮弟”,我也把“哈尔尼斯先生”换成了“冈特大哥”,把“哈尔尼斯太太”改为了“埃德尔加德大姐”。
我和房东之间的精神纽带何在呢?从他们那一端来说,该是那个从小形成,多年未曾泯灭的“中国情结”。读小学的时候,他们从课本中知道了中国有一道万里长城,那是中国的象征。从此,他们萌生了长大以后要去看长城,看中国的梦。这个梦终于在两德统一后的一个春天里变成了现实:他们自费参加了一个旅行团,畅游了北京,亲眼看到了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就像长城般地雄踞在世界的东方。回国以后,他们逢人就说中国如何繁荣。他们说:“中国就是一道万里长城。伟大,真伟大!”从我这一端来说,当然是那个挥之不去的“歌德情结”。歌德之于我,始终是心中的一尊偶像。而对于他们,永远是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一位在他们中间永生的伟大的朋友。他们说:“歌德是不老的。”他们懂得歌德精神的不朽价值。交往的双方,都深爱着对方的精神之根、立世之本,他们彼此怎么能不挚爱如亲朋呢?
当然,我们之间的差异也是明显的。每当我面对埃德尔加德大姐,面对无忧而幸福的德国妇女时,我都会想起报纸上那位可怜的中国老太太,想起半生贫寒而多病的母亲,甚至联想到目前依然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众多中国妇女。这是一种令人心痛的对比。我和房东都知道这种差距。但这种差距没有引起我的嫉妒,也没有让他们轻视中国。这是因为,经历了二战后半个世纪深刻反省的德国人民对世界有了一种远为清醒的认识,因为改革开放的中国已经把自己的美好前景呈现在世界人民的面前。我们的交往是平等的,我们的友谊是真诚的。
回国两年来,我和房东之间的联系从未中断。一封封书信,一张张贺卡、照片,一件件礼物,都载着沉甸甸的思念,往来于欧亚大陆之间。如若不能按时得到对方的信息,双方都会有一种茫然的失落感。惦念!真是惦念!“身体好吗?生日过得快乐吗?房间、花园又有些什么变化?……”“后年,1999年,作为欧洲文化名城的魏玛将面貌一新,届时将举办歌德诞生250周年的盛大庆典,你能来参加吗?……”
魏玛,我真的放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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