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请留住历史——天津保护历史文化名城扫描 [复制链接]

第5版(各地传真)
专栏：专题报道

　　城市，请留住历史
——天津保护历史文化名城扫描
本报记者肖荻
　　　　　　津门，世所罕见的“万国建筑博览会”
１９９６年。从深秋到隆冬，在瑟瑟寒风中却有一股“热流”涌动在天津的大街小巷中。著名作家冯骥才邀集天津十多位历史、建筑、考古、民俗等方面的专家、学者，连续对这座历史文化名城进行采风。这样的行动已经是第二次了。前年针对的是天津卫的老城，这一次却是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会”的近代城区。
冯骥才对记者说：“我们这样做，不仅是为历史留下珍贵的印迹，更主要的是对今人发出急切的呼唤——留住历史！”
作为京畿门户和沿海要冲，自１８４０年鸦片战争以来，一些近代大事几乎都留迹津门。建筑，是凝固的历史。近百年来历史给天津留下了近千幢精美别致的小洋楼，使天津既有以旧城为中心的古色古香的本土文化，又有以旧租界为中心的多姿多彩的异域文化。这些连当年毛泽东都称道过的“天津小洋楼”，几乎囊括了罗马式、哥特式、巴洛克式、折衷主义式以及德、意、法、英、俄、日等西方各种建筑风格，其间还有本地传统样式与西洋风格相融合的中西合璧式建筑，其风韵或古朴恢宏，或精巧典雅，或富丽堂皇，反映了不同国家不同时期的各种审美追求，同时也是历史上若干重大事件看得见、摸得着的遗迹、载体和“活化石”。例如有名的百年老店利顺德，就是一座始建于１８８３年的充满西欧风情、三层砖木结构、平坡屋顶的古典露明式豪华宾馆楼房。１００多年来在这里签署过多项国际条约，中外历史名人胡佛、伊藤博文、孙中山、溥仪均在此下榻过。梁启超的“饮冰室”是一座意大利建筑师白罗尼欧设计和承建的小洋楼。吉鸿昌烈士的故居是一幢带有庭院的欧式小楼。此外还有溥仪、袁世凯、黎元洪、徐世昌、孙传芳等人的别墅和官邸，尤为世人景仰的是周总理青少年时代求学和组织觉悟社的故地。
冯骥才等各界文化人士此次循天津五大道、解放路，仔细考察了本世纪２０年代的民宅建筑群“德国大院”和建于１８７２年的紫竹林天主教堂旧址、原马可．波罗广场及周边意大利式建筑。他们再一次感到，近代历史风潮在这块燕赵故土上的猛烈撞击，既锤炼出天津人对异域文化强大的融和力，更显出这个城市的文化品位蕴藉厚重而又魅力无穷。它给天津人以自尊自信，也给外地人以强烈的吸引。历史文化不是死掉的遗迹，而是陶冶和鼓舞当代人的巨大精神能源！
　　　　　　让美在经济大潮中生辉
谈及保护天津独特的历史文化遗迹，人们喜忧参半。
早在１９８６年１２月，国务院就批准天津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近年天津曾先后两次确定了包括许多优秀历史建筑在内的６２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李瑞环同志在天津时专门组织修缮力量将各式小洋楼“整旧如旧”。他曾说：建筑本身是一种民族遗产，是当时当地劳动人民血汗和智慧的结晶。如果说小洋楼不该保存，那末故宫是最大的地主头子在里边骄奢淫逸，欺压人民的地方，还不应该拆？这是历史的虚无主义！
近年来，天津市政府在城市建设与规划方面着力对历史文化遗迹进行保护，但这一重大课题还有许多紧迫、艰苦、细致的工作要做。由于十年浩劫和大地震等天灾人祸的破坏，加之城市发展，有众多项目需要推旧扩新，致使许多著名建筑受到了损失和破坏。如今，典型的明清居民旧宅杨家大院没有了，天津“三宗宝”鼓楼、炮台、铃铛阁也已荡然无存。河东区马可．波罗中心花坛的拆除，大大减损了与周围建筑相互呼应的整体风情。
冯骥才说，西方当年工业革命发展很快，一系列能源问题、资源问题、污染问题、历史文化面貌破坏问题越来越尖锐，虽然后来进行了抢救，但有的为时已晚。我们是发展中国家，就更应该吸取发达国家的经验教训，把工作做在前面。他还谈到一桩轶闻：当年二战期间美军要大规模轰炸日本京都、奈良，梁思成专门致函美军司令部进行劝阻，使这两个古城完好地保留下来，日本如今视之为国宝。他说，没有古城也就没有历史。
据市政协建筑、规划、历史等方面的专家、学者去年底调研发现，迅猛发展的房地产业，使历史风貌建筑物受到巨大的威胁：一是由于历史风貌街区的构成要有一定的规模，必要的兴建应有具体的控制以不影响历史风貌。二是部分优秀风貌建筑和文物保护场所遭到破坏和拆除。三是不少名人宅邸成了大杂院。对此，社会各界分外关注，文物保护部门忧心忡忡，专家教授们痛切呼吁抢救。
据市文物保护部门向记者粗略估计，受到损坏和威胁的风貌建筑已达１／５，而１０００多家房地产商在利益驱动下，正“驾驶”着推土机隆隆开来。这也就是人们心急如焚的原因。
　　　　　　现代化≠摩天大楼
１２月４日在冯骥才的“大树画馆”里，记者倾听了这位为保护旧城遗韵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名作家的一片心声。
他说：一个城市不仅具有使用功能，还要有她的个性、历史、韵致和情调。现代化，不等于摩天大厦。事实上，巴黎、伦敦、罗马等，各有自己的格调，他们现在全力维护历史风貌和文化遗产，并把它视为财富和骄傲。我国有５０００年历史，决不能妄自菲薄。如果北京丢失了四合院，天津没有了小洋楼，绍兴找不到乌篷船，苏州看不见小桥流水，洛阳不见了六朝古都遗迹……那５０００年的历史到哪里去找呢？
他的建议与市政协调研小组不谋而合：在势头迅猛的拆建风中，市人大应尽快立法，对列入市级文物保护的建筑物坚决予以保护；各有关部门应从严审批并坚决制止破坏历史文物的行为；尽快成立“天津市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使之成为一个权威性机构。
冯骥才强调：我们不能等到法规齐备、管理完善、全社会都具有长远的文化眼光再着手，文化人要配合管理者现在就行动！为了完整地再现天津多姿多彩独具特征的历史全貌，他从自己的稿费中，先后拿出二三十万元编辑出版《天津老房子．旧城遗韵》、《天津老房子．小洋楼风情》。这些动作不仅得到政府、专家和一些企业的大力支持，而且在天津一些老百姓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天津老房子．旧城遗韵》初印１０００册，半天即抢购一空；河西区福建路两层欧洲小楼“德国大院”中近百户居民相约不私搭乱盖，保持整洁、典雅。
谈到这些，冯骥才心潮难平。他说：有政府的支持，有人民群众的认同，有文化人的执著与努力，天津市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采风与保护工作，一定会对得起前人，无愧于后人！（附图片）
题图：原马可·波罗广场上的意大利式小洋楼。砚农摄
下图：建于1926年的古典复兴式建筑，现为中国银行天津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