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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之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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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1-07
第12版(副刊)
专栏:

  乐山之夜
晓虹
对乐山心仪已久,总算有了去乐山开会的机会。几天中,细细读着嘉州的山山水水:那巍巍耸峙、几与山齐的乐山大佛,横出危崖的凌云栈道,发人幽思的汉代崖墓,江水环抱的乌尤山,矗立峰巅的灵宝塔,共同构成了秀美的山水长卷。历代文人的诗文又给它染上了人文的色彩,使它显得更加丰富隽永,耐人寻味。
可是,当我随着旅游者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这些地方驻足时,眼前总是只有景点,而没有感觉。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景,总有选中这个角度拍照的人,他们会很客气地说:“对不起,请让一下。”于是,为了躲开那数不清的“小窗户”,只好识相地左藏右闪,就这样,有时也不能幸免地做了人家“小窗户”的俘虏,被莫名其妙地框进去了。而这时,不绝于耳的又是旅游团队的哨声和导游的扩音喇叭此起彼伏的声音,其间又夹杂着一些自认为是上了旅游公司的当的游客与导游之间的口角……这一番吵吵嚷嚷和赶集似的热闹,把游兴一扫而光。不仅没有了那逍遥和自在、沉思和陶醉,甚至连多站一会儿的兴致也提不起来了。最终,也只有拿出自己的相机,也请别人走开,也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据。同行的一位朋友在看大佛回来的路上想起了一则禅宗公案,说唐代禅师青原在面对自然时,经历了三个阶段,一开始,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后来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最终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这是一个心灵妙悟的过程。那位朋友说,你们能体会到哪一层?我苦笑道,什么感觉也没有,山水都不见,只见人!呜呼,现代人怕是很难“开悟”了!
晚上,游山的人都下山了,景点大都上了锁,山顶上扫尽了白天的纷杂,突然变得安静而神秘。雾色笼罩着山峰,不见星光,不见人影,只有大江的阵阵涛声传来。这时,我突然觉得有活水在心里流动起来,尽管白天能看的许多景都被夜色和雾气罩起来,但情感泛舟却在天地间真正展开。
从房间外面的长廊走出去,透过薄雾向下张望,便看到大渡河和岷江两条大河奔涌而来,汇聚于这山脚下。听当地人讲,在此前三公里处,青衣江已和大渡河融合了。夜深人静,涛声越来越响。河对岸的乐山市被一圈灯光围起来,在雾色中朦朦胧胧地闪烁,像一幅镶嵌在江中的水墨画。在迷蒙的灯光中,远处的江面波光粼粼,近处浪潮迭起,这浪潮一层层向下游推去,一个浪走了,又一个跟上来,循环往复,永无止息。
站在江边,我竟被眼前这看似单调的波涛深深打动了。千百年来,江水就这样后浪推着前浪,从各自的出生地走出来,长途跋涉,历尽艰辛,汇聚于此。它全然不理会人类的变迁和生命的消长,也不理会时间的短长,只奔着这“相约”而来,无论路途多么遥远,多么坎坷,都不会使它们改变前进的方向。而一旦汇合,它们就共同唱起响亮的欢歌,其间也夹着哀婉的低语,不用山盟海誓,却再不分离,一起奔向长江,涌入大海。古往今来,诗人们一个个奔着它来,岑参、苏轼、黄庭坚、范成大、陆游、王士祯,直到现代名人,都在这里留下了抒怀的诗句;情人们一对对奔着它来,让江水为证,倾诉爱的心曲。但诗人们最终走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永远地离它而去。情人也走了,或许带走的只是一段短暂的爱的欢愉。可它却风采依旧,用清江冷水唱着永恒的热恋的歌曲。
明月掉在朦胧的江心中,若隐若现,然后,顺江而下,慢慢漂流。那或许是秦时的月亮,至今仍是诗意朦胧,“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生命没有长度,没有尽头,我真想,也随月光而去,沿着那蜿蜒几千年的浩浩水路轻轻放舟,找到那种已遗失很久的超拔的愿望,飞腾的觉悟……
这样的江畔,这样的夜晚,不宜于情侣喁喁私语,那浓得化不开的情话,会使冷江清水变了色调;也不宜于刚刚走出卡拉OK厅的青年男女带着余兴到江边引吭高歌,那“哥哥妹妹”的大声呼唤会剪断自成格调的流畅的山江幽曲,那自然的内韵本是不容如此乱排的;今晚,也不宜于聚在山顶的文人骚客搜词揽句,侃侃而谈,山江原本是不需要任何点缀的,存在其间,融入其间,便是最和谐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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