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人的心愿 [复制链接]

第12版(副刊)
专栏：

　　洪湖人的心愿
刘波
薛厚炎从书案上抬起头来，午后温煦的阳光映照着他清癯的略带几分疲倦的面庞，一双坚毅的目光望着窗外悠远的云天出神。这时，电话铃响了，他那位在武汉同济医科大学当教授的老同学第三次来电话催他治病了。老薛患有泥状式胆结石，发作时疼起来要命，要根治只有开刀。但为了办学，成天忙得团团转，哪有功夫跑医院啊。他怀着感激的心情谢绝了老同学的好意。
记得头一次老同学催他治病，是１９９２年的春季。他和一位老师为新校园的建设去省城筹款，奔波劳累了一天的薛厚炎一落招待所，病痛就发作了。当时如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他从床上滚到床下，豆大的汗珠一阵阵往下滚。“校长！校长！”随行的老师见这场面吓得脸面煞白，给老薛用了止痛药，也不管用，硬是等到病魔把人折腾够了，老薛才从地上撑起身子。第二天，老同学得到消息把电话打到了招待所，告诉他，病床都留好了，就等他去开刀。“不行啊，不行！”老薛几乎在哀求。过后，偷偷服了几片药，又向省有关部门跑去。
当时的情形，也确实不允许老薛住院。他从市教委副主任的位子调到洪湖师范任校长，可说是受命于危难之际。前几年，一种危机险些落在“洪师”头上，全省中师要达标，不能达标的就缩减，你的学校办学条件这么差，不减你才怪呢。幸亏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穿梭一般往省教委跑，汇报、求情、表决心，这才将洪湖师范这块牌子保下来。接着，一番痛定思痛后的洪湖人民决心砸锅卖铁也要办一所达到国家中师标准的跨世纪中师学校。而这节骨眼上，新校园的筹建正在“阵痛”和面临分娩之中，他老薛不带头干谁干？再说，洪湖老区经济要腾飞，首先在于洪湖教育事业的腾飞，而办教育首先要办好师范，只有办好师范，才能造就出大批合格的跨世纪师资人才，托起洪湖教育事业的大梁。老薛在教育战线也是一个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兵了，他能不抓紧时间为教育事业多办点实事吗？按说，老薛已经是如愿以偿了。经过两年奋斗，一个由天津建筑设计院设计的全国第一流中等师范校园，已经出现在老苏区，出现在洪湖岸边这块热血浸透过的土地上。总面积达２５０亩的宽敞舒展的校园空间，气派的学校大门和校园大道，构建别致新颖、风格各异的教学楼、艺术院、科技楼、教研楼。还有锦团花簇的园圃，令人振奋向上的校标，别具匠心的天文台，公寓式的学生宿舍，一流的学生食堂……
老同学第二次打电话来催他动手术，是１９９４年８月份，当时，他正忙，新校园即将诞生，迎接国家教委检查的日子越来越近，而正在这节骨眼上，一批又一批渔民带着自己的子女来到了学校。
“让我们的孩子读书吧！”渔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眼下日子宽裕了，我们也明白了什么叫富有，真正的富有是知识。让我的孩子委培学习也行啊！”
面对父老乡亲的恳求，老薛心里一热：“让我想想办法吧。”
那时，胆结石不时发作，老薛正在尴尬的份儿上呢。第二天，他带上一包止痛片，就同主管市长赶到了省城。没料到省里委培指标有限，粥少僧多，老薛和市长轮番磨了几天，没辙。那天，市长和老薛分手时留下一句话：“老薛呀，办学是大事，但你身体也要紧，趁这当口，先到医院把病治治吧。”老薛点点头，但脸上的愁云却愈益沉重。第二天，他捂着肚子再次蹭到了省主管部门领导的办公室。未曾开口，嗓子就带着几分嘶哑：“主任同志，我又来给您们添麻烦了。记得，我办学３０多年，过去要渔民的子女上学，是求他们，是上门说好话，现在是大伙找到学校来了，我们能打发他们出门吗？洪湖是老苏区，先烈们流血牺牲，为的是啥？我这个当校长的如果让他们少年辍学，对得起贺老总吗？对得起近１００万苏区人民吗？”说罢，五十好几的汉子，热泪就刷刷地流下，在座的老师哭了，在座的领导眼眶也开始闪现泪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指标批下来了，老薛和他的伙伴们趁着星光驱车赶回洪湖。
老薛的心愿，了却了一桩，却又是一桩。就在老同学用电话约他治病的当天下午，他和另一位分管教学设备的老师离开了学校。他想亲手为孩子们选购一件高档的、在２１世纪也不算过时的天文观测仪，他要把这架观测仪亲手放在天文台上。于是，他途经省城时，竟忘记了老伴那焦灼的眼光和含泪的叮咛，也忘了到医院会一会老同学。当晚，他径直搭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