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小姐》及其他 [复制链接]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西贡小姐》及其他
李文珊
能在纽约百老汇看一场音乐剧，应当说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更何况是去看最近特别红火的大型音乐剧《西贡小姐》。那天晚上，富丽堂皇的大剧院里居然座无虚席。
帷幕徐徐拉开，演出开始……
这个剧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一个越南南方的妓女“西贡小姐”在战争期间，因出于无奈，与一侵越美国士兵结合，并生下一个孩子。美军败退后，“西贡小姐”及其孩子被甩在越南。
越南胜利后，“西贡小姐”既为生活所迫，也为她原先的越南情人所逼，不得已又带着孩子辗转来到美国。她找到了那个已同一有钱美国女子结婚的丈夫，但新夫人对她拒之千里。“西贡小姐”眼见自己无路可走，遂将孩子交给她丈夫后，毅然开枪自杀。
全剧在“西贡小姐”倒在血泊中之后告终。全体观众站起来热烈鼓掌２０多分钟，演员出来谢幕达七次之多。
据友人告知，此剧在纽约已连续演出两年零几个月，场场爆满，这就不能不令人深思：《西贡小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难道仅仅是抓住了“救救孩子”这个侵越美军留下的“社会问题”？
由此联想起我刚到美国时的见闻。那天我们去参观设在依阿华州首府得梅因市的信安人寿保险公司。这家拥有员工１７０００多人的大型企业，资产总额达６７０多亿美元，为全美２０００家人寿保险公司中的第十名。负责国际事务和公共关系的国际公司总裁简．乔布先生，首先引领我们参观他们设在办公区内的“艺术长廊”。在众多的油画、素描、版画和雕塑等艺术作品之中，有一件名为《三面体结构》的作品颇引人注意：它占了约１０米宽、５米高的位置，由三个金属的大半身人体支撑着一个倒“人”字形的铁棒，棒的一端悬挂一个方形铁网，另一端由一个穿有圆洞的圆形铁柄来支架，此外，在中间的人体上还挂了些不知所云的物件。看上去，这件新奇怪诞的作品，完全是几何形体的组合，表现了最大限度的模糊和混乱。我们请教这件作品的立意，简．乔布先生说这是公司一个职员的创作，是反映“越战”的，大概是表现心理的天平。他还说，“越战”给美国人民心理上带来的影响十分重大，直到现在人们还对它持有不同的看法，心理上很不平衡。
啊，国民心理上不平衡！这恐怕是说到了要害之处。众所周知，２０多年前，美国发动的那场侵略越南的战争，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但这场战争也像一条绳索一样，牢牢地捆住了美国自己。美国从１９６１年起明目张胆地发动侵越战争并步步升级：由“特种战争”、“局部战争”、“越南化战争”到“总攻击”；由美国出钱、出炮火、出“顾问”，到美国直接派遣大部队大规模入侵。一个小小的越南战场，美国的兵力最高时曾达到５４．９万人，其中步兵和伞兵占到美国步兵伞兵总兵力的６８％。它使用了除原子弹以外的全部新式武器，在越南北方投下的炸弹和发射的炮弹，总计达１４５０万吨，比美国在“二战”时期投到各个战场的炸弹总量还要多好几倍。当时，美国政府曾扬言，在经济上，美国可能要比北越高５０倍到１００倍；在军事上，美国拥有的火力足以把敌人炸回到石器时代。气焰是何等的嚣张！然而，战争打了１４个春秋，丛林战，遭遇战，人民战争，使不可一世的美军接连惨败，伤亡人数超过３０万，飞机损失２９３９６架。直到１９７５年４月３０日西贡失守，美国侵越战争无可挽回地遭到了彻底失败。也许是这场战争的代价过于巨大（直接间接军事开支共达３０００多亿美元），美国的面子丢光，统治集团内部争吵十分激烈。美国报刊也惊呼和承认：越南“战争是美国过去一世纪历史上最悲惨的一章”。严酷的现实，对美国国民的心理，也是一个沉重打击。人们不得不承认：美国败了，彻底败了！美国错了，完全错了！由此可见，美国人因“越战”问题而萦绕心间的恶魔，并由此引起严重的心理失衡，乃顺理成章之事。
因此，在美国各地会不断地看到一些“越战”纪念物。在华盛顿的一个公园内，我们看到了“越战墙”。据美国官方公布，“越战”期间美军共阵亡５．８万人。他们把这些死亡者的名字，按年度分别刻在一个依地形和坡度而建的弯弯曲曲的墙壁上。这里光线较差，死亡者的名字密密麻麻，既多且小，看起来很不方便，也没有几个人去看，显得十分凄凉。美国人保罗．肯尼迪在其所著《大国的兴衰》一书中说：侵越战争“使美国在世界大多数地区都不受欢迎；最后从越南归来的美国士兵受到令人羞愧的被遗弃的待遇。”当年尚且如此，今天还会更好一些吗？
也是在华盛顿，在距离林肯纪念堂不远的一块绿树成荫的草地上，我们无意中又看到了一个被称为“迷惘”的“越战”纪念物：三个荷枪实弹的美国士兵，满身泥水，一脸惊慌，在热带雨林中迂回不前。他们在静听，似乎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在观察，好像树丛里有什么蛛丝马迹，三个人都惶惶然不知所措。这个“迷惘”意味着，他们作为侵略者随时都有遭受灭顶之灾的可能；更大的迷惘还在于：这些山姆大叔的后裔在想，我们不在大洋彼岸老实呆着，飘洋过海，跑到遥远的印度支那去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