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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渡与追思——读梁衡的三篇党史人物散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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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4-17
第11版(文艺评论)
专栏:

  觅渡与追思
——读梁衡的三篇党史人物散文
何西来
用散文来写政治人物不容易,进而要写出思想,挖掘历史规律就更不容易。最近读梁衡同志的三篇写党史人物的散文,觉得很有新意。这三篇新作分别是《觅渡,觅渡,渡何处?》、《这思考的窑洞》和《红毛线,蓝毛线》。《觅渡》一篇发表在《中华儿女》(1996·8)读者反应不错,《新华文摘》等多家报刊都有转载。《窑洞》和《红毛线》分别发于《散文》(1997·1)和《人民日报》(1997·1·23),都被归入作者的《人杰鬼雄咏叹调》系列。可以看出他的写作重心在从山水向人物转移。
梁衡写人原也不拘一格,有伟人,也有凡人,但这三篇作品的咏叹对象却都是伟人。他从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那里借用了现成的意象,称之为“人杰鬼雄”,不无寄托,也不无道理。我是先读《红毛线》,再读《窑洞》,后读《觅渡》的。无论从艺术上看,还是从意蕴上看,三篇作品都各有所长,但我更喜欢《觅渡》一些。以为它隽永、多义,而又蕴藉,读后有一种说不尽的沧桑感。
以人物为题材的散文,可以有不同写法,记叙、抒情、议论,或取其一种,或兼而用之,均无不可,没有定规。到底以何种写法为宜,则视题材的性质、特点,以及作者的取材角度、总体立意等主客观因素而定,不可拘泥。梁衡这三篇散文的写法,既不是人物生平事迹的客观记叙,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纯粹的主观抒情,更不是赤裸裸的议论,而是被人物的业绩、思想和品格所感动,进而从启迪最大、感触最深的那一点生发开去,引出现实的和历史的思考。而这思考,或曰沉思,正是这三篇散文的共同特色。其实,不独这三篇,在此以前的《武侯祠》和《青州说寿》,也不例外。
在散文创作上,梁衡的一条最基本的美学原则是“只求新去处”。就是说,他始终把创新摆在首要的地位。无论是写人、状物、抒情、叙事,抑或是比喻、象征、议论,大到总体的立意谋篇,小到细部的遣词造句,他都务求找到自己特殊的角度、特殊的体验、特殊的结构方式和行文方式,并且了然于心,而后才动笔。梁衡所求之新,可以从主客观两个方面来说。在客观上,无论是自然山水的物象,还是社会历史的人物,他都力图发见从未被人揭示过的新的方面、新的美;在主观上,无论是理性的认知,还是情绪情感的体验,他又绝不袭人窠臼,尽可能做到言必己出。总之,在梁衡看来,先得有了新颖之物、之思、之情,即在写作上找到了自我,然后才能谈到其他,才有散文美之可言。因此,在《红毛线》、《窑洞》和《觅渡》中,与其说作者是在客观地叙述着瞿秋白、毛泽东、刘少奇等历史人物,不如说他在记叙着由这些人物的业绩和品格所引发的他的感悟、他的思索,一句话,记录着他的心迹。为文之道,其要义就在于找到自我,见出自我。有了自我,即不与他人雷同,这就是求新和出新了。但这并非易事,而且没有止境。这一次找到了,下一次还得找,常找常新,常新常找。只要创作还在进行,这个过程就没有终结。
一般来说,梁衡的每一篇散文都有较长时间的酝酿与构思,比如写《觅渡》,从初次瞻仰瞿秋白故里,参观纪念馆,萌发创作冲动,到最后成文,中间就相隔整整六年。读了作品,你就会发现,单是瞿秋白纪念馆,他便前后认认真真地参观过三次。他需要积累思想,选择事例,提炼体验,最后还要找到展开情思的具体契机。那条曾经流过秋白故里的觅渡河,便成了这样的契机。觅渡河,现在已经不复存在,早变成了常州市繁华扰攘的马路。但是觅渡的意象太重要了,梁衡感触弥深:从中悟出了秋白悲剧性的不寻常的一生。在他的笔下,觅渡已不只是开启灵感之门的契机,更重要的是它成了一种涵义深永,耐人寻味的象征,又是提领全篇的锁钥。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有“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的话,认为此乃“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照我看,梁衡写秋白所捕捉到的这个觅渡河的意象,庶几近之。其实,他写延安时期毛泽东时所运用的窑洞的意象,写西柏坡时期五大领袖时紧紧抓住的红毛线、蓝毛线的意象,均属此类。
这类意象,并不是作者所要写的人物形象本身,但是却与人物的某些重要品格发生着象征性、隐喻性的联系,这种联系是作者通过联想与想象在作品的具体语境中创造出来的,但却不是随意设定的。因此,这类意象的运用,就不能不带有浓厚的中国传统美学中的比兴味道。觅渡河,作为一个具体的地名,其实早在瞿秋白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到了梁衡笔下,觅渡二字才被异乎寻常地突出了出来,并把它和瞿秋白人生道路的选择和人生价值的权衡联系起来,从而具有了现在作品中所给予的那些丰富的意蕴。
散文创作不像论文写作,不能用概念和范畴的推衍来展开作家的人生体悟和认识。因此,有了具体的意象,作家的体悟和认识才能有所凭附。梁衡的散文,以理性思索见长,但也很注意用情。情感的渲染始终伴随着理性的冥搜,在清明理性的导引下起伏变化,形成作品内在的律动。这里有一种梁衡式的情理结构。而这种结构正是凭附于诸如觅渡河、红毛线、蓝毛线、黄土窑洞之类的意象之上的。
梁衡的人物咏叹,不是一般的人物论,他也无意于对他们作出全面的评价,他所涉笔的,只能是人物的某一个或某几个侧面。《红毛线》突出的是一代伟人艰苦朴素、节俭自律的创业精神和品德风范;《窑洞》着眼于伟大思想与土地,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思想之所以有恒久的伟力,其深厚的根源,即在于此;《觅渡》的立意稍稍复杂一些,但也仅止于从才情、业绩、际遇、人格等几个不同的角度展开对人物内心世界探究,至于穿插进同代人和异代人作比较,只不过为这种探究提供了一些必要的参照,使笔墨更见立体,更显活泛罢了。
迄今为止,梁衡在《人杰鬼雄咏叹调》系列中所写到的主要人物,多是古人或已经作古的今人,特别是一些党史人物。他写他们的出发点,不是出于怀旧的意绪,亦非忽发思古的幽情,而是立足于现实,有感而作,为时、为事而作。他在寻绎一种资源,一种弥足珍贵的传统,一种也许早被金钱浪涌和权力追逐冲淡了的价值。为了自己,同时也为了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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