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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砥柱——来自佛冈抗洪救灾现场的报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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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8-15
第12版(文学作品)
专栏:

  中流砥柱
——来自佛冈抗洪救灾现场的报告
高小莉
1997年5月8日,广东佛冈遭遇了五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作为一名在佛冈挂职的专业作家,我与灾区人民一道,经历了惊心动魄而又终生难忘的二十四小时……

天,黑沉沉的,轰隆隆的雷声像一列失控的列车,碾过山岭,压过原野,肆无忌惮地冲向夜的深处。就在这轰鸣声中,冷不丁地天边强光一闪,夜被粗暴地撕裂。缺口的老天倾泻着,把倾盆大雨倒向人间。惴惴不安的人们无法入睡,栏里的牛在惶惶地打转,就连老鼠,也末日来临似地上窜下跳。
这是8日凌晨二时,佛冈县龙山镇。
龙山镇地势较低,流经镇内的除了潖一河外,还有发源于从化鏊头镇的潖二河。但因潖二河经龙山的河段较短,河不宽,水流不大,防洪的目标主要是潖一河。对于潖一河边的村民来说,两年一小灾,三年一大灾已使他们养成了一种习惯,一种高度的防洪意识。遇上雨天,干部们首先警惕的便是潖一河。
然而,正是这不太引人注意的潖二河,却像一只隐在山里的猛虎,冷不防扑了出来。从5月7日下午四时到次日凌晨三时,水文站传来的消息说,降雨量已达六百一十四毫米。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大的雨量,在佛冈是史无前例的。潖二河的水位急剧上涨,洪水奔涌着,咆哮着,情势越来越危急。
六时十分,潖二河突然决堤。洪水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顷刻间漫过潖二河大堤。河边的六个村庄两千多群众的生命危在旦夕。
当当当!当当当!急促的锣声响起来了,穿透雨幕,划过黎明前的黑暗,一下一下敲紧了人们的心。
被雷声搅得一夜不得安宁的龙山镇委书记蓝应禄、镇长廖振灵接到潖二河决堤的时间是8日早上六时十五分,二十分钟后,蓝应禄率领镇干部赶到出事点,立即组织抢险。但是,沙包还没来得及填上去,洪水就漫过了河堤,仅仅一分钟,水位就上升了一尺多。谁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如此浩荡的洪水来自何方,然而,每一个人都明白,龙山正面临严峻的考验。
兵分三路。奔赴抢险救灾第一线,刻不容缓。
“无论如何,要保证群众的生命安全!”蓝应禄斩钉截铁地说。
九时,蓝应禄正在白沙塘组织抢险,突然,漫顶的水位倏忽下降,他猛然意识到穿堤了。果然,廖振灵报告:鹤田堤穿堤!蓝应禄转身奔向鹤田,见了廖振灵,第一句话就是:“群众撤退了吗?”廖振灵答:“撤了。”
蓝应禄逐村巡查,当来到高江村时,获悉一边的琴石村尚有几十人未撤出,大多是五保户、老弱病残。他们不愿离开厮守了一辈子的家,也不相信洪水会浸没整条村庄。多少年来,他们对洪水可谓是见多识广,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浸过了门槛。现在,洪水上了房,但他们总是相信那是暂时的,洪水很快会退去。何况他们老了,逃出去也是累赘。如果村子真的废了,家真的没了,那一切也就没有了,活着又有何用?
蓝应禄的眉头皱紧了。从这里望过去,若隐若现的房顶上晃动着人影。苍茫的洪水中,那人影显得多么的渺小无依,仿似一只只面对灾难的蚂蚁。蚂蚁尚且求生,何况人呢!“决不能有人员伤亡!”这个念头一闪过,蓝应禄高喊一声:“共产党员跟我上!”奋力扑向水中。但是,一位认识他的村民拉住了他:“蓝书记,房子眼看就倒了,这太危险!”蓝应禄近乎粗鲁地甩开了拉他的手,说:“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去。”
“我也去,我也是共产党员!”蓝应禄的身后,闪出三位汉子。蓝应禄望了望他们,默默地点了点头。留下的干部、群众忙找来门板、杉木、绳索,扎起了木排,准备接应。
死守家园的老人们却不愿离开。他们抱着猪,抱着粮食,抱着他们的贵重物品,哀哀地哭着,诅咒老天的惨无人道,祈祷神明的救护。然而,老天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依旧施着淫威;神明仿佛已背过脸去,什么也看不见。
“快出来,我们来救你。”但是,门被堵死,没有人响应。
一旁的杨志强急得不行,声音都变了调:“快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轰!一间房子矮下去,消融在浊浪中。人们惊愣片刻,都哭起来。
蓝应禄挥动手臂,喊道:“我是镇委书记,大家听着,赶快出来,撤离村子,房子马上就要塌了。有政府在,你们放心,政府不会让你们饿着冻着,会帮助你们重建家园。我是镇委书记……”
有人探出头来,很快,几十人目光集中在蓝应禄身上。面对着这个自称镇委书记的年轻人,望着他一脸的污迹、泥污的汗衫、破烂肮脏的短裤,人们面面相觑。甚至有人说:“镇委书记会是这个样子?他会亲自来救我们?”
当人们确信这个一身狼狈的年轻人就是镇委书记后,纷纷从屋顶、窗口爬出来,把手伸向蓝应禄。最后一个被救出的五保户欧阳汝常,蓝应禄刚拉他游向木排,身后的房子便应声而倒,距离还不足十米。

官路唇管理区的一个小村庄,洪峰打得人们措手不及,惊慌中拖儿带女,夺路而逃。但是,洪水漫上村庄时,仍然有八十多位来不及逃生的村民。他们面对着茫茫泽园,走投无路。
“谁会划船?”人群中有人喊道。
“我会。”应答声有点苍老,但洪亮有力。人们一看是六十五岁的老人廖仲金,都有点泄气。
“算了,仲金伯,您这么大年纪,吃不消的。”四周一片劝阻声。
廖仲金胸脯一挺,不服气地说:“我虽老点,但船还划得动。灾情这么重,我是党员,党员不带头谁带头!”不由分说,他走向小船,向被围困的群众划去。
船小,每趟只能载三四人,廖仲金双手不停地划,显得刚劲而有力,一点不像个花甲老人。或许,他的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终于,在小船往返二十多次后,八十一名群众安全撤离。廖仲金疲乏地靠在一棵树上时,才记起家中的粮食、家具、衣物还没有被抢救出来。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遗憾,反而舒心地笑了。脸上,闪耀着自豪和骄傲。
8日晚上十时多,满载着救灾物资的大卡车开进了灾民暂时避难的官路唇小学,一天水米未进的灾民一见食物立即涌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要饼干、快食面、矿泉水,场面一时大乱。
在场的县长文北成急了,对着人群大声喊道:“共产党员站出来。”
“我是党员。”
一个瘦小身材头发花白的阿婆蹒跚着从人群中走出,迎住文县长期待的目光说:“党员都救灾去了,这里只有我一个党员。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就吩咐吧。”
“要你做的,就是领救济粮群众在前,党员在后。”
场面顿时静极了,许多人望着退出领救济物资队伍的阿婆,眼里噙满泪水。队伍立刻变得秩序井然。

县五套班子全部奔赴了抗洪第一线。县委书记刘林松他们十万火急地赶到灾区时,但见浊浪排空,洪水浩浩荡荡。天地阴沉着,风还在刮,雨一个劲地泼洒。他们乘坐的小船在风雨中艰难地前行。不时有轰鸣声响起,随着一阵尘烟,便有一间房子矮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系着,每响一声,刘林松的心便被狠狠地扯了一下,一种疼痛便弥漫全身。
战地紧急会议在龙山派出所召开。
刘林松着重强调两点:一是灾民的安置一定要做好,及时把粮食、水、衣物送到灾民手中,以解燃眉之急;二是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迎接第二次洪峰的到来。既然不愿发生的事发生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抢救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把伤亡率压到最低。
公安干警、武警、消防大队也全部出动了。
昔日的鹤田村已被无情地摧毁,浑浊的洪流中隐现着黑色的屋顶,柜子、床板漂浮着。小山上,村民们的痛哭声,悲怆欲绝。但是洪水还在上涨,小山变得越来越小。
滚滚洪流中出现了小船,一只、两只,划船的是头顶国徽的公安干警。村民们奔向小船,争先恐后地往上爬。
“老人、小孩先上。”消防中队副指导员植启营果断地指挥着,一边又安慰道:“不用急,我们很快就回来。”群众情绪慢慢稳定,抢救工作有条不紊,终于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
那是什么?黑色的屋顶上有个黑影在移动,而洪水与屋顶的距离只有一米左右。近了细看,才发现是个老人。植启营与战士朱汉才跳进水中,急流中艰难地向老人游去。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塌下,老人的生命系于一发。而此时此刻,植启营他们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奋力爬上屋顶,扶住老人。惊魂未定的老人刚被扶着游开,一声闷响,房子不见了。一条房梁打下来,撞上朱汉才的脚,一阵钻心的疼痛使他差点支撑不住,但他扶住老人的手没松开。
“不能漏掉一个村,一个村民。”这是指挥部发出的命令。干警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逐村逐户巡查。待确认被困群众全部脱险,匆忙地扒上几口饭时,已是8日晚上七时。
可是,饭刚吃了一半,新的任务又来了:官路唇管理区的一个小村被淹,一百多名群众被困。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豆大的雨点砸到身上隐隐作痛,五六级的大风刮得呼呼作响。他们又一齐丢下饭碗冲进雨中。
天一下子黑了。
公安局副局长周铁基、消防中队队长李宗钮、龙山派出所所长黄江平带领干警们上阵了;杨光、郑健、卢仁更、关分友、廖振灵、蓝应禄他们赶到了第一线。不时有房子倒下来,险象环生。船划过每一栋房子,不断地发出呼喊。
“救命啊!”
李宗钮用手电筒往里一照,看见屋里的阁楼上有模糊的人影。“不要慌,我们来了。”李宗钮向房子靠近。“会游泳吗?”他问。屋里有人答:“不会。两个大人两个小孩都不会。”李宗钮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向小屋游去。屋里的家具多次撞向他,但他顾不了伤痛。被救的村民看见李宗钮身上的伤痕,感动得泣不成声。
“这次,我才真正感受到,公安真是好人哪!”一位老者说这话时,已是热泪盈眶。了解佛冈过去的人都明白,这句话包含了多少内容,多少苦辣酸甜风风雨雨!许多人都不曾忘记,佛冈公安在两年前曾因某些飞扬跋扈为虎作伥的败类而让百姓心寒;而今天,在危难之际,干警们用热血和真诚重新塑造崭新的形象,人们欣慰地看到,经过一年多的整治,警徽重新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五百年不遇的五八水灾给佛冈这个还不富裕的山区县带来了重创。
灾后,县委、县政府全力以赴展开了重建家园工作,灾民们从悲痛中奋起,努力生产自救。灾民新村已规划好,筹建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
这次抗洪斗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一大批共产党员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危摆在首位。他们不愧是这次抗洪斗争中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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