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的愿望开了花，结了果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烈士的愿望开了花，结了果
新华社记者　龚人左
记者最近访问了“二七”烈士林祥谦夫人陈桂贞，请她谈她对宪法草案的感想。
陈桂贞一开头就很激动，她说：“叫我怎样讲才好呢？宪法草案开头第一条就讲明我们国家是工人阶级领导的，里面又规定了劳动人民有很多权利，我真不知道怎样讲才好。”她沉思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说：“自从宪法草案公布后，我常常想起祥谦牺牲前后的一些事情。三十一年了，祥谦当年流血牺牲所要争的自由、人权现在在宪法草案里写上了，他的血没有白流，祥谦的愿望，总算开了花，结了果了。我，到底等到了这一天，亲眼看到当年祥谦所希望的日子。同志，我要详细地讲给你听：祥谦是怎样牺牲的，这些年我们是怎样生活过来的。”
陈桂贞记得很清楚，她说：“一九二三年二月七日，就是出事的那一天的中午，祥谦从工会里回来，那时他是京汉铁路总工会江岸分会的委员长。我问他：‘这几天出了什么事，家里的事你一点也不管，瘦得不像个人。’祥谦停了一会儿回答说：
‘我们在罢工，争自由，争人权，为工人谋幸福！’那时我是一个家庭妇女，除了丈夫、孩子、烧饭、补袜，别的事情很少知道。我问他什么叫‘为工人谋幸福？’祥谦抚摸着四岁的女儿汉玉说：‘将来汉玉长大了就会得到幸福的。’他说完就匆匆地走了。那时外边风声很紧，傍晚，外边闹得更厉害，有个工人来向我报信说：祥谦给抓去了。我奔到江岸车站，看到祥谦和很多工人被绑在电线杆上，我拚命挤到祥谦跟前，哭着、嚷着。祥谦却安慰我说：‘不要哭，我如果死了，你要好好照顾汉玉，养出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养大他……。’丈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军阀的狗腿子就用枪柄把我打回去，那时我已经怀孕三四个月了”。陈桂贞讲到这里，眼睛里已含满了热泪，声音都沙哑了。她停了一下，接着说：“不久，工人来告诉我说：祥谦牺牲了。工人说，祥谦死得很英勇，他被绑在车站的电线杆上，军阀吴佩孚的爪牙张厚生亲自逼迫祥谦下上工命令，祥谦不答应，张厚生叫刽子手砍他一刀，问：‘到底下不下上工命令？’祥谦喊道：‘没有总工会命令，我头可断，工是不上的！’张厚生命令再砍一刀，祥谦忍痛大骂：‘现在还有什么可说，一个好好的中国，就断送在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的军阀手中…… 。’张听了更火了，又砍一刀，祥谦就这样牺牲了。在这一天牺牲的工人中还有祥谦的弟弟林元成。他们二人的尸体都放在我那破房子里，我守着哭了很久很久，后来不哭了，他们死了，我可不能死，我要活下去，看看这些混账王八蛋怎样结局，我也要看看，祥谦所讲的幸福是怎样的。”
陈桂贞继续说：“第二天，别人告诉我，军阀吴佩孚的报纸上说：林祥谦是共产党员，所以要把他杀掉。我那时还是第一次听到共产党这个名号，祥谦从来没有跟我讲过。我想：祥谦是个好人，共产党也一定是好人，他们大概就是像祥谦所说的要为工人谋幸福的人。我没有想错，事实证明，共产党的确是这样的。”
陈桂贞继续回忆着悲痛的往事：“话又说回来，那时我真是祸不单行。祥谦的父亲自从两个儿子被军阀杀死以后，就一直疯疯癫癫。一天，他在锅炉房里干活，干得慢一点，工贼就跑过来骂他说：‘你的两个儿子当土匪，你还能够在铁路上做工已经算便宜了你，还不好好地干，真该死！’祥谦的父亲顶了他一句，那个工贼就一脚踢在他小肚上，老人家受不起这打击，不久就死了。汉口呆不下去了，我这孤苦零仃的妇女伴着三口棺材回到尚干镇来，工人和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募集了一些钱给我。那时，家里只有三个人，我，汉玉和祥谦死后六个月出生的一个男孩子——冠康。”
陈桂贞在讲话中提到了她的女儿汉玉，她说：
“祥谦非常爱这个孩子。祥谦刚死，军阀派了反动军队到我家里来搜查，翻箱倒箧，凡是有字的纸头都拿去。那时，工会的印戳子还放在祥谦没有穿去的一件衣服里，汉玉年纪小，反动军队不大注意她，她偷偷地把印戳子藏起来。后来工人都称赞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爸爸的东西不能让坏人拿去！’一个四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谁是仇人了。”这时，陈桂贞指着挂在镜框里的一张照片给记者看，照片上是一个小姑娘，瘦削的脸庞长得很秀丽，梳着“前刘海”式的头发，小小的眼睛好像凝视着每一个人。她说：“这就是我的汉玉，十来岁时照的，你看多像他的爸爸啊！”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她勉强忍住眼泪说：“可是这孩子已经饿死了！我们回到故乡后，家里只有五分田，整年啃着地瓜干，有时还吃不上。在十四岁时她的肠子坏了，死了！祥谦是二月死的，汉玉也是二月死的，对于我，二月真是个不幸的月份啊！”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她忽然昂起头来说：“祥谦为了谋工人的幸福牺牲了，汉玉也没有能够像他爸爸所希望的那样活到幸福的日子。可是，千千万万的工人和他们的儿女现在是得到幸福了！”接着，她拿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草案的单行本说：“过去的事情讲得太多了。”她站起来到房里拿出了一堆东西给记者看。一张是她当选为闽侯县尚干镇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的证书，一张是她当选为闽侯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的证书，一叠是前些日子她到北京、天津、武汉、上海等地旅行时别人替她照的相片。她说：“过去我们工人是给有钱人当牛当马，现在是我们的天下了。宪法草案里讲明我们要建设社会主义社会，我们一定能够做到，我希望多活几年，能看到那一天。我要尽我的一切力量去参加社会主义建设。”这几天她正在积极向选民进行宣传。前些日子冠康（她的儿子）从福州回来看她，他现在在福州的一个国营工厂里做工。陈桂贞特别嘱咐儿子说：要好好地干，学你父亲那样，努力来建设我们的国家。
我们的谈话结束了，她伴着记者去看看她的田园。这时，闽江两岸的原野上，成熟的水稻在明朗的阳光下闪闪发出金光，一群一群农民正在收割，小池塘里孩子们正在泼水嬉戏。她意味深长地说：
“你瞧，这就是劳动人民的好日子，祥谦的愿望真是开了花，结了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