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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读序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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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3-19
第12版(副刊)
专栏:品书札记

  爱读序跋
徐少康
书的序与跋,向为我所爱读,一书到手,急着先看的便是它。一本新书只要翻翻序跋,甚至看一眼序跋的作者姓名,往往便能知道这书的大致风格、选题,判断出它是否属于你喜欢读的或是否可列入你的藏书范围。
但我的爱读序跋,还因它有更迷人的光彩所在。序、跋是书的前面和后面的文字,视之为“书余”也未尝不可,但正因为它有书余的性质,所以有些序跋读来别有一种轻松空灵感。如果有一本论战的书,作者在写作时必然戴着甲胄,全身筋络高度调动,自然是一副战士的严峻神情。现在成书了,写序跋时,心情就如清扫旧战场,又是另一种平和心境了。正如鲁迅当年写《华盖集》中的文章时,是全力对付论敌的,后来写《题记》和《续编》的《小引》时,那文字间的神情就很轻松。如果是一本随谈类的书,作者在写作时必要创造或崇高或优美的风格,立意、构思也都要顾及,文笔往往凝重而注意分寸;写序跋时,就如同秋后的老农,捧着满把金谷,虽然也有一春一夏汗雨饥渴的回顾,但那只是指点着西天而谈彩虹前的风雨,自然有一种静穆和喜悦的心情。汪曾祺的《草花集》是我很爱读的一本书,一篇篇写得如白云舒卷、清泉随形,而书的《自序》又更有一种似乎漫不经心的绰约风姿。他由草花的寻常谈起,说到自己这本集子中的散文,轻松自然,令人再三品味。
序跋是书余,在书中有一定的独立性,许多文章大家往往就在这螺蛳壳里做道场,写出一篇篇有见地、有思想、有文采的文字。明末的袁宏道曾在《叙小修诗》这篇序中首倡了“独抒性灵”的文学主张,开掘了几百年间的性灵派文学先河。鲁迅的《白莽作〈孩儿塔序〉》更是将序跋推到了文章的极致,序中“这《孩儿塔》的出世并非要和现在一般的诗人争一日之长,是有别一种意义在。这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前驱者的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的憎的丰碑”一段,不但识远见深,而且文采斐然,成了现代文学革命的战斗号角、新文化舞台的揭天的金鼓,令人诵读不已。
序跋有请别人写的,其作者或是熟稔的旧友,或是某一流派的宗师,因此这些序跋中就往往流露着或悲或喜、或期冀或回望的朋友之谊和师友之情。孙犁的《方纪散文集序》既直抒了他与方纪青年时代的如火如歌的生活片断,又对方纪及其散文给予了真切的评价,笔墨间挟带着人世真情,读来倍觉亲切。聂荣臻写的《邓拓文集序》记述了邓拓的为人、学识、才力以及他与邓拓烽火岁月中的共同经历,又抒发了作者“每当我想起这位并肩战斗过的亲密战友,一种悲愤之情便不可遏抑”的痛惜之情。这种文字是以血所写,读来令人心情激荡。1976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鲁迅书简》(致曹靖华)那序虽是代序,但作者便是曹靖华本人,作序者既与鲁迅有师友之情,一起为文化事业共同努力数十年,又是收信人,现在人去物在,世事沧桑,在编书和写序时睹物思人,种种回顾珍惜的怆然之情就更是萦回不去了。这一类的珍品,还有刘禹锡的《河东先生集序》、欧阳修的《梅圣俞诗集序》、陆游的《师伯浑文集序》等,篇篇都是珠光闪烁、情浓墨饱的好文章。
自作的序跋,因为作者经了“生产”的“苦痛”,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写来更能触及痛痒。最近读到一本香港作家董桥的《乡愁的理念》,作者在《自序》中一一缕析了写作时的心境和编写时的自己的看法,既贴实又中肯。文中有一段我尤其爱读:“‘乡愁’、‘理念’、‘感情’始终不脱中国人的心态;未必染上什么民族情,也许只是异乡人江山之梦的神话:寻寻觅觅之间,确有几分难平之意,恰似舒曼《童年即景》中的那一阙‘梦’,满是天涯情味,越去越远越牵挂。”这简直就是一章有情致有哲思的散文诗了。
序跋是为书写的,它是文章堆里的文章,锦绣丛中的彩错,因此作者写来都颇费文心。孙犁在《韩映山〈紫苇集〉小引》中说:“古人对于为别人写序,是看得很重的,是非常负责的。”他列举了杜牧为《李贺集》写序的事。杜牧写这篇序是推辞了好几次才动笔的,写得真是文情并茂,为杜文的上乘之作。
我爱读序跋。好的序跋知人谈书,回顾展望,有见地、有性情、有文采,可作文论读,可作索引读,可作传记读,更可作美文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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