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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阿苏山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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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3-21
第7版(国际副刊)
专栏:

  夜宿阿苏山下
张国成
从日本最大的活火山阿苏山下来,已是掌灯时分。
阿苏山麓是日本典型的农村地区。从山腰俯瞰,灯火密集处自然是一座座小镇;农村则灯火稀疏,宛若一颗颗明珠散落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我们急忙赶路,去寻找当晚下榻的民宿“山里小店”。
所谓“民宿”就是老百姓家开的家庭旅店。在日本,民宿星罗棋布,旅游热点地区更是比比皆是。民宿弥补了大饭店的不足,也给开店的居民带来些收入。它因收费低廉,吸引了大量游人前来投宿。对外国人来说,想领略日本风情,民宿肯定要比大饭店好得多。
我们预约的“山里小店”位于一之宫町产山村。由于地图过简,且天已大黑,所以当我们找到一之宫町后,就再也不敢瞎闯了。打过电话,店里派车来接。一之宫町的灯火渐渐远去,四周一片漆黑。同伴开玩笑说,这可别是个黑店。车进了山坳,三转两折,停在了山林环抱的一所民居前。这是一座典型的日式房屋,一丛矮竹下,摆放着古香古色的石灯笼。门口雪亮的水银灯箱上,“山里”两个汉字格外醒目,四周静悄悄的。不知从哪家飘出的“演歌”声,旋律显得格外哀婉凄凉。
日本人称这种店的女老板为“女将”,但出门迎接我们的却是一老妪。经自我介绍,她姓阿部。她边点头哈腰,边反复说着“欢迎,辛苦了”。我们道过谢,走进了她家的客厅。不算宽敞的客厅一如日本的普通家庭,一座神龛表现了老人的精神寄托。倒是墙上并排悬挂的镜框引起了我们的好奇。有营业执照,有历年得到的经营奖状,最有价值的大约是日本前首相细川护熙当熊本县知事时签发的那张。
稍事休息,阿部招呼我们去吃晚饭。大家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阿部跪在一旁给客人们盛饭,一边介绍桌上的琳琅满目的菜肴。“那生鱼片是附近河里的鲜鱼;各色菜蔬都是自家地里种的,新鲜得很;就连作为饭后水果的柿子也是刚从院里树上摘的。看到你们来,我真高兴。就请多吃点。”听着她温和的话语,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油然生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盛完饭,阿部并不走,依旧跪在那里笑眯眯地看我们吃,并不时为我们添饭。阿部听我们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好奇地问,你们是哪国人?我们告诉她,是中国人,从北京来。老人“啊”了一声,那神态仿佛是感到既遥远,又亲近。她兴冲冲地拿来了旅客留念簿。厚厚的一册,除几名韩国客人外,都是来自日本全国各地的游客。入乡随俗。我们在留念簿上写下“中国北京市”后,依次写下了各自的姓名。老人接过簿子,连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店也有中国人住过了。”
也可能是平日太孤独的缘故,阿部很爱说话。老人高寿78。世居熊本,务农为生。老伴已过世,七个儿子都在东京、大阪等大城市工作。她故土难离,过不惯大城市的生活,一生勤劳,不愿被儿子们赡养,于是,独自经营起这个“山里小店”。看得出,阿部是位倔强的老太太。她在小店里,里里外外一把手。客房她收拾,客饭她来做,帐目她经营,闲时,还要干些地里活。长年劳作使她的脊背微驼。在东京,我们看惯了手牵爱犬,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从阿部身上,我们则看到了另一类日本妇女形象。
“唉,如今的年轻人都不愿住在农村”,阿部继续和我们闲聊。“眼下在村里干农活的都是老弱妇孺。就说产山村吧,人越走越少,空房越来越多。幸亏守着座阿苏山,来游玩的人终年不断,于是,人们就用空房办起了民宿。产山村有半数家庭开旅馆。”早就听说,日本农村人口日益减少,农业生产深受影响,老人的话又印证了这个情况。
夜深了。小山村中万籁俱寂,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躺在“榻榻米”上,我却难以入睡。我想,战后,日本实行“农地改革”,农民得到了土地,曾吸引了城市失业人口返乡务农。如今,日本实现了工业化,农民又大量流向城市。工农业产品的“剪刀差”、大都市的繁华,似乎使这种流向成为合理现象。但日本农产品进口量逐年大幅度递增,又使有识者惊呼,要保护日本农业,保卫日本的“食品安全线”。一位经济学家称,农业对任何国家来说都是难题。看来,在这方面日本同样面临着严重的问题。
清晨,老人为我们做饭的响声吵醒了我。推窗望去,只见太阳已跃出阿苏山顶。阳光洒在炊烟袅袅的小山村,红柿、金桔、五彩斑斓的山林构成了一幅山村深秋图。告别时,老人送我们到门外。我们以中国剪纸“仕女图”相赠,老人爱不释手。汽车已开出好远,回头望去,老人还在向我们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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