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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尘世中的平常心——女作家毕淑敏印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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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4-02
第10版(文化)
专栏:文化探访录

  喧嚣尘世中的平常心——女作家毕淑敏印象
(本报记者祝华新)
中年女作家毕淑敏的散文中,出镜率最高的是她的儿子。晚饭后,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其乐融融,她要紧张地跟踪剧情,分析时下流行的噱头,以便准确地预测什么时候将出现“少儿不宜”的镜头,及时发出警报(《孩子,请闭眼》)。她与儿子一起讨论“酷”这个时髦的词儿,为它所形容的“冷峻漠然的样子”对青少年不可思议的诱惑力而叹息(《儿子方程式》)。作为主治医师,她咬牙催促感冒的儿子摇摇晃晃独自去医院看病,在磨炼孩子的同时磨炼坚强的母爱(《教你生病》)。她甚至振振有辞地告诉儿子:“毫不懂道理的婴孩和已经懂道理的成人,我以为都不必打,因为打是没有用的;惟有对半懂不懂、自以为懂其实不甚懂道理的孩童,才可以打,以助他们快快长大。”(《孩子,我为什么打你》)
除了年轻时11年藏北高原的军旅生涯,毕淑敏定居京城后的生活空间并不算很开阔。她提起笔时,多半是以一个女人、母亲和医生的眼光检点每天的家常琐事,努力去理解悄悄发生在身边的崭新的变化,崭新的痛苦和欢乐。这样的题材是不是小了点?日前,在她供职的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研究室,毕淑敏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看法:“就拿孩子来说,有关他们的事难道只是女人的事、家庭的事?工厂制造产品还要考虑质量过得硬,适时更新换代;人类自身的再生产更不能等闲视之,假如孩子从小习惯说慌,长大后就有可能发展成犯罪,这怎么是小事?”她以为“20世纪的母爱”是一个不寻常的文学主题。现代社会生育成本很高,是一笔漫长的投资,需要差不多20年体力上和精力上难以估算的投入,一位舐犊情深的母亲未尝不是民族的有功之臣。现在工读学校的生源越来越少,说明独生子女由于受到更多的家庭关怀,犯罪率大为降低,尽管他们还存在这样和那样的问题。
她曾经半开玩笑地对日渐长大的儿子说:“你在这世界上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咱们相处这么多年,你起码应该相信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可以是你的‘第一假想敌’,但你不必以‘对立’来表明你的‘独立’。我有什么冒犯之处,你可以提醒我,但你得让我把话讲完。真正的成熟应该是从善如流。”儿子喜欢香港演员周润发,她到南方出差时总要在街头到处选购他的画片,以至于小贩打趣地说:“想不到这位大姐也是发哥的崇拜者!”但遇到自己不喜欢的港台影视片和流行歌曲时,她也要对儿子认认真真说个明白。她的坦诚和随和赢得了儿子的友谊,也赢得无数少年读者的歆羡,以至于他们的母亲经常会遭遇这样的质问:“您为什么不能像毕淑敏那样跟我说话?”
其实,不仅是面对儿子,面对所有自己一时难以充分理解的生存状态和心态时,毕淑敏总是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和厚道,努力地在自我和他人、社会之间寻求一种心灵的沟通和默契。在拜金主义、自我中心、极端自私等各种偏激心态的喧嚣中,她那与人为善的平和的声音虽然不那么激昂,却具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女人化妆热中,她主张《素面朝天》:假若不是为了工作,假若不是出于礼仪,“我相信不化妆的微笑更纯洁而美好,我相信不化妆的目光更坦率而真诚,我相信不化妆的女人更有勇气直面人生”。在家中写作时经常被拨错的电话打断思绪,她会沉静地原谅《陌生人的错误》:“假如他是把‘1’错成‘2’,多半是用的老式拨盘话机,数码由于无数次手指的摩挲,已模糊不清。倘若把‘1’错成‘4’,大约操纵着一台新式键盘话机,由于手指的过度轻盈,才会导致错行的发生。”她不惮以一个无钱之人的身份,凭借医疗常识来谈论《钱的极点》:“钱能买来山珍海味,可再大的富豪也只有一个胃”;“钱能买来绫罗绸缎,可再娇美的妇人也只有一副身段”;“再说人类延续种族愉悦自身的那个器官吧,更是严格遵循造物的规律,无论科学怎样进步,都不可能增补一套设备”;“理想、爱情、自由等更是金钱的盲点,可以因了金钱而卖出,却不会因了金钱而买进。”难怪有人感叹:毕淑敏的散文像一味清心去火的常备药,有益于世道人心。
对女性散文的热门话题女权主义,她主张两性之间不带意气的平等对话。她说,一方面要注意到那些社会地位较低的妇女还没有“话语权”,另一方面在有幸发表的女性作品中也不能把女性意识表达得过于乖张。“张扬个性不等于飞扬跋扈。我在昆仑山中生活过,深知真正的高山、真正的高原并不在于峭拔的高度,而在于博大的底盘。”这种现代女性的智慧与胸襟,在她最好的散文之一《性别按钮》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假如真的存在这么一种按钮可以不断转换性别,一个人尝遍男人和女人的苦乐酸甜,一辈子活出两辈子的滋味,何愁不能逾越传统的两性鸿沟?
这是一段优美得令人心碎的文字:
你病了,我会在你的床前,唱我们年轻时的歌谣……我们共同回忆以往的时光,把辛苦忙碌一辈子没来得及说的话,借病房的角落全部说完……
有一天,你突然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你说男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对我这样好,其实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
你要用秘密回报我的真诚,这样使我在你死后不会太伤心。
我立刻用苍老的手,堵住你的嘴。我说,你别说,永远别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最大的秘密就是我们怎样在茫茫人海中相识,从过去一直走到将来。
男人走了,带着他永远的秘密。
这是一曲在传统文化的底色中隐现出现代情感脉络的东方女性宣言,多少人读后潸然泪下。毕淑敏笔下爱拉家常,不避琐屑,就是要在平凡中凝视崇高,在人们熟视无睹的生活情境中揭示奇崛。她说:“这世界越是变幻莫测,就越应该有一些不变的东西。总的来说,我的人生态度和文学理念是理想与温暖。应该相信真善美总是多于假恶丑,哪怕只多出一个百分点,否则人生就会走向毁灭。”在一本作品集的后记中,她这样与读者共勉:“我们都是鱼,在时间与人间的无涯激流中遨游。相撞的时候,需要彼此感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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