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高存信同志 [复制链接]

第11版(文件·报告·回忆录)
专栏：

　　忆高存信同志
肖克
我与高存信同志相识是在抗日战争中残酷反“扫荡”的１９４３年，那时我任晋察冀军区副司令员，他任冀中军区干部教导团副团长。他谦虚谨慎，沉着冷静，指挥坚定果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１９４４年，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胜利在望。为了迎接全面战略反攻，中央决定加强特种兵部队建设，晋察冀军区急需组建大规模的炮兵部队。军区决定首先组建炮兵干部训练队，了解到高存信是黄埔军校炮科毕业的，在抗大任过军事教员，就调他任炮训队队长，负责培训炮兵干部。开训之初，炮无一门，教材、器材奇缺，只有一本经多次反“扫荡”而被存信保留下来的射击教材。他发动教职员自编教材，自制火炮模型，进行模拟训练。后来他们在大沙河滩里挖出原晋察冀炮兵营坚壁的日式三·一山炮（我军从日寇那里缴获的），才解决了炮的问题，但缺瞄准装置。高存信鼓励大家动脑筋想办法，以厚纸壳仿制成弧形表尺，用炮膛觇视法，进行瞄准射击训练。经过半年多的训练，学员们学到了炮兵知识，为华北组建炮兵部队创造了条件。
１９４５年８月，日本投降，我军缴获了日寇大量的炮和器材，急需利用这些缴获的战利品。９月２７日，军区决定以炮训队为基础，迅速组建炮兵团。高存信奉命到张家口，率领炮训队的同志，走遍了张家口的山头、沙沟、敌阵地工事，半个月共搜集日寇失败溃退时流失的各种火炮５２门、弹药１０万余发，并动员２００余人参军。１０月初，首先组建了２个山炮连，１个三八野炮连，１个四七式战防炮连及炮兵团机关。接着又扩编成４个营。１９４５年１０月我代表聂荣臻司令员到张家口西山坡，出席炮兵团成立大会。我宣布炮兵团成立，给炮兵团授了军旗，并任命高存信为炮兵团团长。那时，炮兵团的操场上已经是山炮、野炮巍然耸立，很是可观。这些部队的组建都浸润着高存信同志的心血。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在同我党进行和平谈判的同时，密令国民党部队向我解放区进攻。１０月，由晋察冀军区和晋绥军区联合发起了绥远战役。炮兵团一边组建一边参加战斗。刚刚组建起来的两个山炮连，只经过了几天的训练，即配属晋察冀野战军第三纵队西征，没有骡马鞍具，只好用汽车运载山炮。在集宁城南虎头山，战士们扛抬山炮进入阵地，以１５００米距离进行直接瞄准射击，皆中敌堡。炮兵团首战告捷。
那时，高存信还兼任晋察冀军区炮兵主任。他以炮兵团作基础，在短时间内发展到６个营，成为齐装满员的野战炮兵团。１９４６年５月，为了提高步兵的战斗力，他把炮兵团的两个山炮营扩编为３个营，分别调给第二、三、四纵队直属炮兵团。他十分重视提高各纵队的炮兵的质量和战斗力：如对炮兵技术问题的研究与解决；对炮兵训练的实施和检查督促；解决炮兵训练用的教材；统一规范操作要领等。
１９４６年６月，蒋介石发动了全面内战，国民党率军进攻张家口，我军撤退。撤退时，高存信同志严格执行军区的指导思想，他指挥部队不搬运布匹等日用品，而重点撤运炮弹，共搬运出了５０００余发，这些弹药不但解决了晋察冀地区的作战需要，而且有力地支援了山东友邻地区的作战。
高存信同志在使用炮兵的战略战术上有许多创新的地方。一是集中使用炮兵。正太战役集中了全团的火力，对城墙守敌实施了数十分钟火力准备，将敌城头坚固工事全部摧毁，为攻城部队打开了进攻通道，使步兵乘势突入城内，全歼守敌。二是直接瞄准，抵近射击。在保南战役中，炮兵团成功地运用了大口径榴弹炮抵近射击，对距城墙５０米的目标进行了破坏性射击，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三是装药增加射程。炮兵旅五连在太原担负控制敌机场、阻止敌机降落和空投的战斗任务。但敌人新修的机场为１８０００米，而该连的日式野炮最大射程才１２８００米，显然难以控制住敌机场。面对敌人的猖狂挑衅，他提出增加药筒药包４两，进行超远程射击，有效地控制了敌人的飞机场。四是特别注意搞好步炮协同。他经常强调要树立炮火为步兵服务的思想，支援步兵要尽最大力量，对步兵提出的意见要认真考虑。
１９４７年６月，晋察冀军区为了贯彻落实中央军委关于加强炮兵的指示，以适应战争形势的变化和炮兵发展的需要，决定以炮兵团为基础扩建炮兵旅，任命高存信为旅长。炮兵旅下辖３个炮兵团，１个教导团。
这个时期，解放区战场进入大规模运动战阶段。正在北平的蒋介石急令石家庄守敌暂三军北上，企图南北两面夹击我军。炮兵旅接军区首长急电，日夜兼程１５０公里，冒着敌机轰炸，通过河流和泥泞地带，到达清风店地区。我炮兵旅以火炮配合二、三、四纵队向围困之敌发起攻击，以快、准、猛的火力，为步兵开辟冲锋道路。同时以野榴炮对敌炮兵实行压制射击，使敌火炮丧失战斗力。经两昼夜激战，全歼被围之敌，活捉敌军长罗历戎。此次战役充分显示了集中使用炮兵的威力。作战胜利后，朱总司令亲自视察和检阅炮兵旅，并作了重要讲话。朱总司令鼓励赞扬说：“这次清风店作战，你们炮兵能跟上步兵一齐打运动战，在组织行军方面有一点办法，这点很好”，“你们有前途，装备好，还要继续发展壮大”，“下次作战是攻打石家庄，炮兵不打则已，打就打准。”
石家庄为敌人坚固设防的城市，有内外市沟两道防线，在市中心有大石桥等坚固建筑物为第三道防线，各道防线筑有碉堡，市中间有环市铁路，以铁甲列车作为活动堡垒，日夜巡逻。针对敌人情况，在朱总司令的直接指挥下，决定以阵地战的进攻战术为主攻打石家庄。当时炮兵旅以４３个炮兵连参战，共用各种炮９０余门，炮连和炮种之多都是空前的。高存信旅长和李呈瑞政委根据野司的指示，把全旅划为４个炮兵群，３个配属二、三纵队和冀中独七旅，１个由他们直接指挥，与四纵队傅崇碧一起作战。从１９４７年１１月６日至１２日的攻坚战斗中，高存信同志日以继夜地组织与指挥炮兵作战。他频繁地答复下面提出的问题，及时指示后勤作好战场供应与防空措施等，七天七夜几乎没合眼。此次战役，炮兵火力集中猛烈，达到一个突破口集中了３０门火炮、一分钟内落弹３００发的程度，有力地支援了步兵。同时还实施了炮兵跟随步兵前进，步兵进攻到哪里炮兵就跟到哪里。这一战役全歼敌２．４万人，活捉敌师长刘英，拔除了国民党军在华北的一个重要战略要地，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
１９４８年１２月，平津战役进入第二阶段，先打新保安和塘沽之敌，配合东北野战军进关分割包围天津，切断傅作义南北的退路。为确保战役的胜利，特急令在太原前线作战的高存信同志，星夜奔赴新保安。他们马不停蹄，日夜兼程７天，提前赶到洋河边。他对炮兵旅的火力进行了周密的部署，将１５０多门火炮集中使用在两个主要突击方向上。总攻开始后，我炮兵先向城内压制射击，然后对敌前沿工事猛烈炮袭，发射炮弹１万多发，摧毁敌城垣阵地多处，为步兵打开了突破口，支援步兵突入城内，激战１０小时，全歼傅作义主力１．６万人。新保安一役为华北的全局胜利和北平的和平解放奠定了基础。此时，还利用缴获的榴弹炮，组建了一个摩托化炮兵营。
１９４９年５月，军区决定以炮兵旅改建华北特种兵部队，任命高存信为司令员，所辖部队有高射炮团、机动炮团、战车团、铁甲列车总队和工兵营、警卫营、通讯营、摩托训练大队、教导队等，华北军区特种兵部队规模逐渐扩大。１９５０年１月，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华北特种兵部队司令部改编为华北军区炮兵司令部，高存信任司令员。所辖部队有机动炮团、高射炮团、战车团、教导大队等。华北炮兵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发展，高存信同志起到重要作用，他是华北炮兵建设的奠基人。１９５０年３月，成立军委炮兵司令部，军委决定在组建过程中由华北军区炮兵司令部协助和支持，任命高存信为军委炮兵副参谋长兼华北炮兵司令员。高存信同志积极做好后勤供应工作，完成了军委炮兵机关的组建任务。
１９５３年高存信同志调任志愿军炮兵司令员，直接指挥志愿军１３个炮兵师，２个独立炮兵团作战。在金城战役中，他亲临前线指挥作战。这次战役中使用炮兵的数量和密度都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充分发挥了炮兵火力的突击作用，有力地打击了美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为新中国的革命军队打出了炮兵的威风，为取得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立下了功勋。
朝鲜停战后，高存信同志被调往南京军事学院炮兵系任主任。他一方面组织教学，一方面受命做组建炮兵学院的准备工作。经过两年努力，我军第一所培养中、高级炮兵指挥员的炮兵学院于１９５７年成立了。高存信同志任学院副院长、院长。他治学严谨、为人师表、深入教学、以身作则，在肩负繁忙的领导工作中，始终坚持讲课。他讲课语言简练生动，善于归纳概括，趣味性强，深受学员、教员们的敬佩。为了使合成军队指挥员具有炮兵指挥知识与能力，军委决定在炮兵学院训练全军军以上的指挥员。有些工农出身的老首长，学技术有困难，他就个别辅导。如讲地形学，他用萝卜削成一座山的形状，然后再切成一样厚度的几个横断面，讲解地图上的曲线、等高线，一片萝卜就代表一个等高线，再按比例尺大小规定等高线值。用这个办法容易理解，大家对他讲的课都比较满意。他在学院工作近１０年，为我军炮兵培养了数以千计的人才，为建设强大的人民炮兵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高存信同志任军委炮兵副司令员时，对炮兵院校建设、军事学术研究和部队训练工作，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深入部队院校进行调查研究，探索院校教育和管理的客观规律。他强调院校教育必须为部队服务，培养学员指挥打仗、管理和带兵能力。他着重抓好教员队伍建设和管理干部队伍的建设，他想方设法为院校排忧解难，是一位深受敬爱的好领导。在军事学术研究方面，他卓有见解，召开全军炮兵部队、院校学术研究会议，汇集了不少学术研究成果。他还亲自撰写《炮兵的发展和在未来战争中的作用》、《对战争初期炮兵运用》等学术论文，在《军事学术》、《炮兵杂志》刊物上发表，对炮兵部队、院校、作战训练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高存信同志在党的领导和关怀下，随着我军炮兵部队的发展壮大，经过革命战争的洗礼，成长为我军炮兵高级将领，是我军炮兵建设的先驱。人民永远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