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自信 [复制链接]

第9版(读者之友)
专栏：人生一得

　　穿出自信
黄蓓佳
有句老话说：穿衣戴帽，各有所好。实际上，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却很难如愿。我们女人每次出门前，打开衣橱，常常要为自己的着装颇费脑筋。我们会反复考虑自己的年龄，自己的体形，自己的身份地位，自己在即将出席的场合中扮演的角色。我的衣橱中有几件曾经最喜欢的衣服，后来被冷落一旁，每一次清理都不忍将它们排挤出去，心里热切地希望某一天时机合适，能够再现它们的风采。而每一次颇为用心地将它们穿上身后，却怎么看怎么别扭。似乎人还没有出门，从头到脚似乎已经粘满了路人的无数双眼睛，不得不讪讪地将它们换下。
想一想真不值得，衣本来是为人妆的，我们倒反过来为衣所累。
曾经在英国住过不短的时间，有一位英国老太太使我对穿衣的观点发生了改变。那是我的英语老师，人高马大，体重不少于１００公斤。按照我们的着衣原则，如此体型肥硕的老太太，绝对要穿宽衣大袍，好歹能将臃肿的身体遮掩一二。老太太却不，仿佛生怕人家不知道她的腰有多粗似的，她每天穿裙装，每天照例在衣裙上束一根宽宽的漂亮的时装腰带。她挺胸走路，仰脸说话，每一个靠近她的人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澎湃昂扬。
每天我都带着一种新鲜和惊喜欣赏她的衣着。她的华贵不使我觉得俗气，相反有一种童稚的率真和可爱。在语言学校所有的教员里，她是年纪最大、体型最胖、却又最光彩夺目最有魅力的。是什么使她敢于如此大胆地穿着打扮，甚至敢于展示自己体型上不利的一面？毫无疑问，她对自己有充分的自信，她可以由着心性穿衣打扮，任何衣物到了她身上，只会被她的身体所臣服，决不至于因衣服而改变了她的什么。华贵和凡俗本就只有一步之差，关键在于承载着它们的那个主体把它们扭转到哪个方向。
同样的着装态度我在国人中间也曾见过。有一位女编辑自称是老三届知青，推测年龄应该接近５０岁了。我第一次见她时大吃一惊，因为她穿着一件非常青春的带皱边和泡袖的牛仔布连衣裙。我私下里认为这裙子该是我女儿那个年龄的少女们才能够穿的。但当我们坐下来交谈之后，我很快发现我大大地错了。因为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眼中的光亮，连同她说话时形体的每一个辅助动作，无不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可爱动人。人们一旦进入她的内心，被她的神气笼罩，眼前的她就变成一个十足的少女，穿这样一件青春的牛仔裙就再恰当不过，一切都服服帖帖，自自然然，美妙舒适。
人穿衣其实不必过分计较，关键在于穿衣人的心态、气度，是所谓谁能压得过谁的问题。肥胖者穿紧身衣裤未见得难看，有身份的女人珠光宝气未见得就俗，肤色不好的人在色彩选择上也不是非那么挑剔不可。一个人如果有了自信，谈笑间透出一个“我”，那么谁还会觉得他那身衣服是不属于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