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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惜画坛失英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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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5-29
第11版(美术)
专栏:心香一瓣

  痛惜画坛失英才
赵忠祥
黄胄先生逝世的噩耗传来,我木然良久。中国画坛失去一位英才,我失去一位良师益友。
前年的中秋节,我们一家三口约了几位朋友在炎黄艺术馆与他和家人共度月圆之夜,吃了顿我和他都喜欢的炸酱面。在随后的品茗当中,我为他朗读了我即将出版的《岁月随想》中有关描述我们之间半师半友之情的章节。我动情地读,他专注地听,那是一个温馨的时刻,但我心中也为他的健康暗生隐忧。当时他身体很虚弱,已站立不便,那个晚上他一直靠在椅背上,与我们说笑。没多久他住院了。去年开春,在全国政协委员与人大代表的书画联谊会上,我高兴地看到,他坐着轮椅也来到会场。政协书画室是一直由他张罗的,黄胄先生有着很好的感召力,有什么大型活动,他一呼百应,请谁都会来,他没少为政协书画室尽力。
很快又一个中秋到了,我和妻子又去看他,想月上中天之时再次聚首,陪他聊聊,但炎黄艺术馆灯光暗淡,只有刚从国外归来的先生的女儿梁樱一人在家。我问她:“黄胄老师怎么不回家过节?”她很忧伤地说:“爸爸身体够呛,已抢救过几次了。”天哪!怎么会是这样呢?于是我去友谊医院探望,进了病房,只见他插着管子,打着吊针,躺在床上,但见到我仍一如既往地露出熟悉的笑容。我向他问好,他叹息一声,“忠祥,没想到我会这么惨。”一句话说得我很心酸,我妻子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唉!黄胄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多年来,他一直疾病缠身,但他一向达观乐天,幽默地说笑,即使他几乎无法站立,仍挥毫不已,天天作画。我佩服他的人品,佩服他的坚毅,佩服他的不屈不挠,佩服他把病痛锁在自己身体里,任它奔突,任它煎熬,他仍笑逐颜开,眼神中放射着光彩,在宣纸上描绘着生的欢乐。只要能作画,他都会以一种气盖山河的力量,笔墨淋漓,勾勒出如铁的线条,晕发出多彩的墨色,点染出缤纷的色彩,构成精美的画卷。
黄胄先生是一位奇才,是一位勤奋刻苦的天才。他自幼酷爱绘画,青少年时期就追随长安画派创始人赵望云先生在黄河流域写生、习画,饱览了大好河山的壮美,目睹了当时民间的疾苦,二十岁时,他就以老到的笔触创作了水灾之中的《流民图》。那时他就已形成了写实主义的画风,面向生活,同情劳苦大众。
他以自己勤奋好学和超人的悟性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实践中,他继承中国画的传统风格,也汲取西方绘画的技巧,集各家之所长,创立了一种全新的中国画派。在人物画上,他是一位承前启后者,是新中国成立几十年来,人物画家群体中最具影响的杰出代表。他是一位多产的画家,几乎无物不可入画,内容之丰富,题材之广泛,表现精当,状物传神,独步当今画坛。他知道时间对他是何等的宝贵,因此,即使在与朋友的交谈中,他也不会放下画笔。正当他应有惊世作品涌现之际,正值一位画家七十岁左右渐渐辉煌时期,他却虚弱地躺在病榻上。因此,他自己觉得惨,并不是示弱,而是一种壮心不已的叹息!朋友们也为他鸣不平,天哪,为什么要使他这样。
当我再次去看望他时,似乎又有了转机,一度病势见缓,活力仿佛正在复苏,又能谈笑了。我一直说,等你胃口好一点,我陪你吃卤煮火烧。病刚一见轻,他就靠在床上,用特制的画板,用病弱的手提起笔来润色一些旧作。我曾为他按摩因握笔而酸痛的手,心中在想,就是这只手,曾创造出多少美感,就是这只手只要能活动就不肯放下画笔。他是为绘画而生的,惟其在创作中,他才感到生的意义。
那时,正值中央电视台播放大型文献片《邓小平》,黄胄夫人郑闻慧告诉我,你们只要播放一次,他就一定看一遍,他看不够啊!我说,只要录像带制作出来,我首先送他一套。黄胄先生还几次委托我转达他对“心连心艺术团”的敬意,他说,一位人民艺术家要珍视这样的机会。郑老师告诉我,黄胄先生在看电视时,有时感动得流泪。我知道他过去深入生活、深入基层的习惯,如今他在电视上看到文艺工作者为各地老百姓演出,一定勾起他美好的回忆,也一定唤起他强烈的渴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多么希望能再次驰骋在这充满激情、充满色彩的生活时空之中啊。
黄胄先生在“文革”中遭到错误对待,被打伤致残,身心都受到了伤害,但他从未动摇过对党的信任与热爱。1973年,“文革”尚未结束,阴霾尚未驱散,他来到海南岛,画了这样一幅画,一群健美的姑娘挑着满担香蕉,健步朝前走来,少女们脸上绽出发自心底的笑,画题是《唱支山歌给党听》。他的画就是诗就是歌,他永远讴歌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勤劳的人民大众和他们日益幸福的生活。虽然“文革”的迫害使他后来疾患不断,但他从没有向外界诉说他的愤懑。我曾在习画上题过两行诗句:“踏尽人间不平路,不向人间诉不平。”这诗本来就是出自先生笔端,我抄来律己同时令我品味无穷。就在这次病中,我曾想过,他若不是当年的致残,如今也不会病成这样。从我的眼神中,黄胄先生仿佛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对我讲起,他在英国办画展,外国人问他“文革”中的遭遇,他说,那是我们自己的事,现在我们的国家不是越来越好吗?
在中外艺术史上,许多名家在他们的传世之作中也难免流露出身心曾遭受摧残的痛苦、哀怨或转而形成狂放与愤世嫉俗。我敬重黄胄先生的人品,把痛苦留给自己,把爱洒向人间。人民不会忘了为他们创造了美的艺术家,朋友们也不会忘了他的乐观、积极、向上的音容笑貌,因而,我们会在各自的岗位上效法他,永远为大众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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