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达木盆地一昼夜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柴达木盆地一昼夜
王吉庆
一个光荣的任务
五月二十七日，我们五个同志接受了一个光荣的任务，去寻找第三纪甘肃系和中生代侏罗白垩纪的地层接触关系。我们五个同志里面，除了我以外，有一位二十四岁的年轻技术员王福林同志；还有两位是解放军同志：何班长和李同志；另外一个是技术熟练的汽车司机老高同志。
柴达木盆地里，纯属大陆性气候。五月末的早上，缸里的水仍然要结冰。这一天清早，同志们被隆隆声惊醒了，原来老高正在发动车子。半个钟头以后，我们就出发了。小汽车迅速地进了盆地，载着我们奔驰在崎岖的公路上。
地质工作者是不能完全依靠公路的，十五分钟后，我们徒步在戈壁滩上了。
“掉在油罐里了”
我们歌唱着、谈笑着进了大山沟。
“咦！这不是油砂吗？”福林手里捧着一大块黑黝黝的油砂，看样子足有五、六斤重，很得意地笑着。
忽然何班长朝原路跑回去了。他早就发现了河床有这种东西，但是不知道长在石头里的石油是个什么样子，这下子可明白了！十分钟后，他手里也捧了一大块油砂。
眼看着将第三纪的地层快追完，再走上一段就可以见到和中生代地层的接触关系了，可是偏偏地层改变了一个相反的倾向，我们只好翻过山找老地层去！
山陡不要紧，土松真要命。爬一步滑半步，一不小心，就要坐“电梯”，滑下山去。飞起的尘土，几乎使人窒息。但是我们没有人埋怨，因为这是我们国家的财富，是油砂风化而成的。
手一爬，脚一踢，飘起了醉人的油香。山上也是油，山下也是油，沟里也是油，沟外也是油，老李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咱们这简直是掉在油罐里了！”
爬上了高达海拔三千八百公尺的山顶，心里很轻松；可是意外的，登高一望，这里又是一个完好的储油构造，一点未受破坏。立刻，四个人在山头上举行了一个“狂欢大会”，乱跳、乱叫半天，才安静地坐下来。我们扳着手指算了一阵，到盆地以来，我们已经发现好几个构造了。“我说老王，咱们石油探勘五年计划所要找到的构造，让咱们柴达木大队包干算了！”我这样半开玩笑、半兴奋地说。
继续前进
大家都急着想办法，到那里去找接触关系呢？我们就地召开了一次“地质会议”，决定继续往北去。
一个石油探勘队员，一旦发现了构造或是油层，就好像是一个工厂里的工人，费了很大的努力找到一个窍门，或者是一个科学工作者发明了
一条定律一样高兴。不过，此刻我们只得暂时收敛起这种喜悦，反正这个构造是跑不掉的，还是赶快找地层的接触关系要紧。想到这里，我们坐着“电梯”，滑下山去，然后沿沟继续前进了！
大自然常常给人们造成各种各样的困难，关于寻找地层的接触关系，在这一带地方，我们是失望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午后三点多钟，应该收工了。
出了山沟，我们朝着西下的太阳，迎着西北风，拖着疲倦的步子，往回走了。
地质工作者们通常都有这么一个缺点：在工作中有了重大发现时，就忽略了旁的问题。往回走的路上，才发现四个人的水壶都已经干了。我们行走在布满砂土和卵石的戈壁滩上，上缓坡，迎风，行进得非常迟慢，何况身上还背着枪枝、弹药和石头呢？
两条腿越走越累，嘴里越来越干，渐渐地同志们支持不住了。开始是每半公里休息一次，继而四百公尺休息一次，三百公尺，二百公尺，最后连一百公尺的距离都难维持了。
整天的翻山越岭，再加上干渴，疲乏极了。只有七、八公里的路程，一直走到天黑才到山边上。
天上没有月亮，寒风刺穿了棉衣，脚磨起了水泡，口里干得像火烧，舌头失去了知觉，嘴唇变得麻木，浑身就好像生过一场大病刚起来似的，一点气力都没有，爬起山来两条腿直发软。没有路只是沟，也看不到家。山连着山，沟接着沟，怎么能回到家呢？但是，为了要完成人民给予的使命——找出油来，回去！一定得回去！坚强的意志，产生了顽强的力量，什么也阻挡不住我们了！
考验
由于干渴过度，福林的头发昏了，倒了下去。五分钟后，在闪闪的微弱星光下，他勉强的睁开了
一双通红的眼睛。然后，尽了最大的努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又前进了！
“福林，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没有什么，我并没有忘记局长的亲切嘱咐：去柴达木的队伍，应当是英雄的队伍，要经受得起任何考验，今天不过是考验的开始！”
已经是午夜两点多了，翻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爬了一条沟，又是一条沟，就仿佛总也逃不出它们的魔掌似的。说真的，什么时候能回到家里？我心中实在是没有底，因此，不得不作“万一”的打算，于是我告诉同志们：“我们应当将小便保存起来，如果明天还找不到家，也不致于渴死在外头”！
再爬起来前进时，我的水壶内稀里哗啦响起来了，这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它使人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一下。
我在前面探路。当几条深沟将我包围起来，使我一时束手无策时，只好暂时休息一下，坐在山坡上。
干渴再也压制不住了，“喝一口尿吧！”这种念头突然掠过，“谁知道尿是什么味道？再熬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家了！”经过了多次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了决心喝上一口。不管尿是多么难喝，但喝后顿时感到舒畅了一些。
热烈的握手
已经是次日四点多钟了，我们仍然呆坐在山头上，矇眬中朝南一眼望去，依然是重重的山峦。好吧！你就是千重山万重山，也吓不倒年轻的探勘队员！不翻过你去，不算英雄汉，“走！”福林照例呐喊了一声，四个黑影又开始移动了。
奇怪！为什么一直是缓下坡？对面的山峰为什么还是这么远？
“哈哈！咱们找到戈壁滩了，已经下了山了！”
“真的吗？谁说不是？”
啊！总算是找到了这可怕又可爱的戈壁滩了。顺着夜光罗盘的指示，我们脚步沉重而心情愉快地朝着西南走去了，半小时后找到了公路。自然汽车是应该回去了，在停车地方的旁边，留下了一大堆灰烬，这是司机老高给我们指示的回家的方向。
东方已经发白了，我们慢慢地走着，太阳已经升起了，我们还是慢慢地走着。来时十五分钟的汽车路程足足走了四个小时，才看见了帐篷顶。
七点五十分，我们终于平安地回到野外的温暖之家。一个个都倒下去了。这时，地质师和年青的勘探队员们把我们围起来，热烈的握手，亲切的慰问。
第三天清晨，我们又精神饱满地开始工作了。
（原载群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