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犬共舞 [复制链接]

第2版(经济)
专栏：体验三百六十行

　　与犬共舞
本报记者龚雯
白皙，纤弱，细眉秀目。储家蕙的外在形象，让你很难把她与共和国第一位女驯犬员的身份联系起来。
４月１６日，我专程去海关总署北京缉毒犬基地拜小储为师。我天生怕狗，初到训练场时，一条形状似狼的大黑狗对我张牙舞爪，我差点大嚷“救命”。小储说，头一回训练，狗一扑过来，她就吓得不敢动弹。如今，狗们都乖乖听她调遣，尤其是她的“嫡系”——拉尔。
换上驯犬服，走进犬舍，一股刺鼻的怪味呛得我连连皱眉。小储说，跟狗呆久了，身上老有这味儿，洗都洗不掉。
犬基地成立于１９９３年８月，采用国外的训练方法，工作压力很大。基地主任王志刚说，驯犬这活儿又累又脏，且风险系数大，许多情况无法预测，容易造成意外伤害。目前基地正为各地海关开办首期驯犬班，由于新进了一批生狗，自上月开训以来，已有７名学员被严重咬伤。我壮着胆子“学习”了驯犬中的搜索训练，这对狗来说趣味性最强，对人来说却是伤害性最大。我验证了一下，几乎每位驯犬员的手上都布满深浅不一的疤痕。储家蕙说，驯犬与其他项目的区别就是在玩耍之中完成训练。表面看，这事很简单很轻松，谁都会干，其实不然。
看得出，驯犬员对自己的宝贝们感情很深。在犬舍，储家蕙如数家珍地指点着：这是英国的拉布拉多狗，那是德国的黑贝，还有比利时、苏格兰的牧羊犬等。他们还告诉我，最重的是珍尼塔，３７公斤；最漂亮的是波波；鼻子最灵的是拉尔；体态最丰腴的是母犬雷丝，它举止高雅，素有洁癖，从不在犬舍里排便，可惜至今仍未找到对象。
中午，我随大伙去吃饭，每桌是家常的四盘菜。小储笑道：“这已经是改善过的了，搁以前，净吃素菜。”驯犬员的饭费每月人均２５０元—３００元，而一条缉毒犬的饭费每月４５０元，“它们吃的全是进口货。”
据说，人的各种疾病狗都会有，什么痔疮、肾炎、肺结核等。储家蕙的拉尔就落下风湿性关节炎的老病根。狗得了病，驯犬员最着急，请医生，开小灶，忙得团团转。在小储的办公室，我见茶几上有一袋苹果，正想夸她会保养，不料小储说：“那是给拉尔吃的，它得补充维生素。”
下午两点，大家开始清洗毛巾、喂狗食，为次日作准备。之后，狗们便迎来一天里最快乐最惬意的时刻——做护理（俗称梳毛），这是人犬之间相互沟通的最好时机，也是驯犬中最关键的工作之一。暖暖的阳光下，“雷丝”、“奎克”们微闭着双眼，舒展着四肢，任由主人轻轻地“按摩”。这时，连最凶猛的狗也会变得十分温顺，那种融洽、和谐、安谧的气氛，足以感动每一个旁观者。我蹲在小储旁边，看她一边护理拉尔一边亲昵地和它拉家常：“瞧你那赖样儿，来客人了，端庄点行不行？”“别咬牵引带，那可是国家财产！”“宝贝，今儿我让德龙给咬了。”“……”对狗弹琴？我大惑不解。小储解释道：“光梳毛不交流可不灵。狗虽不懂人话，但你的唠叨能让狗逐渐熟悉某种语境，久而久之，它会从你说话的表情和语气、语调中感受到一些信息，比如你对它很友好，你在跟它谈心，这对训练的成功很有帮助。”
小储属牛，今年３６岁。我问她想没想过跳槽，她说：“跟老同事们比起来，我在个人得失上确实有过心理失衡。倒不在乎工作对象是人是狗，我只是希望自己付出的这一切能够得到社会的理解和认可。”一阵沉默后，她又说：“也怪，逢年过节放假，几天不见拉尔就想得慌，甭管多烦心的事，一到训练场跑起来就全忘了。”空暇时，她坚持自学驯犬理论，并编译了一本书——《海关缉毒犬（安静型）培训教材》。小储体质偏弱，我劝她，每天运动量那么大，得注意滋补身体。她说：“嗨，我这人，活得不是太在意，每晚回家，泡杯胖大海润润嗓子就完了。也不讲究穿，成天跟狗在一起，穿给谁看呐！”
犬基地距城中心２０多公里，四周一片旷野，内有一座简易的办公楼，紧挨着犬舍是一排平房，当作学员宿舍。几位家住城里的教官在此无房可栖，只得早晚来回奔波，加班时就在桌椅上对付一宿。
晚饭后，我去学员宿舍聊天，小伙子们说，一到晚上，这儿不听人语，只闻犬吠，真受不了。由于条件有限，他们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４４岁的王志刚原在机场旅检处，当初调来基地，妻子觉得丢人，朋友见面也总问：“哥们儿，犯了什么错误，给发到那地方去了？”他说：“目前这项工作在中国刚刚起步，虽是苦差，可总得有人干，而且还得干好。”
听小储说，当天夜里可能有行动，几位教官都留在基地待命，我立刻要求同去。将近２１时，有电话来，说是情况有变，今晚不行动了。我不免有些失望，王志刚说，这类事常有。有一晚，大雨如注，他们带着狗在“目标”附近蹲了大半夜，最后被告知“行动取消”。回到家刚洗完澡，上面又来紧急通知，命令马上出发，于是继续去打埋伏，直至擒获罪犯。
走出室外，眼前漆黑一团，唯有夜空的一弯冷月。储家蕙忽然说起，在基地，忙碌了一天的她喜欢趁黄昏时分欣赏天边余晖，觉得很壮美。想象在一片荒野中，小储牵着心爱的拉尔静观落日溶金、晚霞满天的动人图景，我禁不住感慨不已。
（附图片）
驯犬员储家蕙和她的爱犬“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