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德布的希望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贵德布的希望
胡志霄
已经有两年多不见那生活在深山密林里的朋友了。可是，只要把眼一闭，我就会想起他那鄂伦春人特有的宽凸的面颊，粗壮的身材，和那沉着敏锐的眼神的。这回，听说他——贵德布已经来到了呼和浩特市，代表鄂伦春族人民出席内蒙古自治区首届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会议，我就急于跑去见他。
当我第一次去找他的时候，他匆忙地上街去了，看一看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的景色。
这天晚上，我好长时间不能入眠。许多旧事涌上了心头，我回忆起两年前和鄂伦春朋友们相处的日子。
他们居住的地方实在叫人留恋。那地方是那么遥远——在祖国的边境，快和伟大的苏联的国土接壤了，而却又出奇的美丽。绵亘的高山峻岭上生长着茂郁的、笔直的树木；清澈的河流、小溪蜿蜒在森林内外，好像一条条水晶带子；在暮春的季节，山上的白雪化尽了，溪谷里开遍了各种颜色的鲜艳的野花奇卉。我们的鄂伦春弟兄们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骑马持枪，追逐着他们的猎物。
然而，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和他们的生活经历。在鄂伦春人的伞形的、用木杆和皮张搭起的“撮罗子”里，我曾经入神地听人们讲述他们的生活和故事。其中有许多故事，听来十分可怕，但那已是鄂伦春人过去的生活。
解放前，鄂伦春族人民曾经几十年被封建统治者、帝国主义者禁闭在山林里，几乎与世隔绝。统治者掠夺了他们的贵重的皮张、猎物，给他们的只是不足温饱的粗布和杂粮，以及大量的毒品和烈酒。那时候，疾病和死亡长年地在森林里蔓延，成年人受着毒害，一天天衰弱下去；孩子们经受不住麻疹的侵袭，成百地死去。悲惨、黑暗和死亡笼罩着整个山林。在那里找不见一点自由、平等的影子。
记得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我坐在树林的旁边，静听一位鄂伦春族老妇人唱着一支回忆过去的歌子。她唱道：“纳——哟——伊，一匹匹马儿不见了，纳——哟——伊，‘必力弹’（猎枪）、皮子都旧坏了呀，孩子不等长大就死去了……”。像这样的遭遇，解放以前，在鄂伦春族中间是很多的。
从那时候起，我就深深地爱上这个兄弟民族，关心着他们的命运了。当我后来听说他们成立了自治旗的时候，听说他们在人民代表会议上讨论着合作社、卫生所的问题，或是在祖国的首都——北京，听见街道上播送着鄂伦春舞曲，人们向我打听他们的消息的时候，我为鄂伦春朋友们感到幸福和骄傲。
两三年的时间过去了，民族区域自治给鄂伦春族人民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他们打的鹿、野猪、皮子多不多？他们的孩子长的多大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只有等待明天，让贵德布来答复我了。
第二天清晨，我终于找到了贵德布。他的宽阔的胸前飘着“人民代表”的红色小条子，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我所熟悉的烟草气味。在他的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
他没有等我提出问题，就说起来了，他说：“昨天晚上在这里看见很多新房子，真叫人高兴，……我们旗今年也有新的修建呢！你还记得么？前两年我们盖了一些新房子，但还是不够用的；今年自治旗人民政府要修建宿舍；合作社、卫生所也都要增加房子。九十多个工人已经到我们山沟里去了……。我们还计划从甘奎到托札明修一条公路……。”
他继续告诉我关于他们的生产情况。他虽然没有提出精确的数目字，可是他十分肯定地说：“去年打的东西比前年多，今年又比去年多了！”而我是知道他们在前年的收获情况的。在一九五一年冬天到一九五二年春天，猎民们就一共打了三十八只鹿和猂、九千多张灰鼠、五百多张元皮，还有猞猁、水獭、狐、狼等皮张。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从这里我就完全可以推想到这一二年猎民们的丰收的景象。
谈起生活，他骄傲地说：“在我们那里，家家都有吃的，也不愁穿；在甘奎，人们穿的比以前多了，自己做不过来，还设立了一家成衣铺呢！”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情，鄂伦春人世世代代都是由他们的妇女做衣裳穿的，而现在，他们要成衣铺给他们做衣裳！他们的心灵手巧的女人们做什么去呢？贵德布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我们男人出去打猎，女人们也忙着上山采木耳，只有小孩子才留在学校里念书。”谈起小孩，他又想起了学校，他告诉我现在那里的小学校已经有九十一名学生了。这个数目字，我记得很清楚，正是四年前鄂伦春人第一天设立学校时候的学生的三倍。
谈到这里，他要和其他代表们一齐出外参观去了，我只得和他握手告别。我知道，一次短时间的谈话，是没法回答我所渴望知道的许多事情的。从他的说话里，我已经完全确信，在两年区域自治的实践中，我的鄂伦春朋友们都生活得很好，他们已经得到了数百年所梦想不到的东西，他们正在和蒙汉弟兄们一齐为着建设伟大的祖国，改善自己的生活而劳动着。他们所得到的一切，都将记录在人民的宪法里，并将得到宪法的充分保证。
当我离开我们代表的时候，我觉得非常愉快。再见吧，来自深山密林的朋友！总有一天，我会再跑到你们那美丽的地方，和你们围着篝火共尝猎味的。那时候，我将会看到你们有更多的房屋、公路，看到你们穿着新缝制的精致的衣裳，和一群群长得聪颖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