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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在军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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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7-25
第12版(副刊)
专栏:八一颂征文

  有子在军营
杨闻宇
儿子如今是少尉排长。
当年随军,从乡村进入城市,乳臭未干,姐弟俩四只手合作用力,掰不动我的一只手腕。眼下不同了,一对一,我没有信心与对面微笑的儿子较劲儿。壮者老时,幼者当立,人生的这个规律难以抗御。
孩子读书,天经地义。儿子上小学时,实在荒唐得很。
妻子连拉带扯,总算让儿子踏进了中学的门坎。我下部队十天半月,归来刚进家门,杯水尚温,电话铃响了,是儿子的班主任打来的:“你是×××的家长吗?劳驾到学校来一下,我专门等你。”
学校距我家七八里地。班主任是个俊气的年轻姑娘,一见我就拉下脸来,没好气地掀过儿子的书包(儿子独自在教室里):“上课念书——你看看你儿子书包里装的什么?!”书包沉甸甸的,我掀开一看,是大半截青红半生的砖头;两本书被损得破烂不堪。班主任说:“他为几个朋友,动不动和对面小巷里的一伙流氓干仗,横竖是阻拦不住。我今年刚当上班主任,校领导三番五次批评我不会带学生。”她很委屈,眼圈儿红了……
回到家里,我气愤不过揍了儿子,他跑了。四天以后,儿子让他的朋友捎来一张铅笔写的纸条,一派平起平坐进行谈判的口吻:“这个学,我不想上了。现在正是我交朋友的大好年华。你们想想办法,让我到外地当兵去。你们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在部队交朋友,总不会错吧?!”
拿着纸条,妻子潸然泪下。小康之室,生活条件如此优裕,想不到老天爷用指头却从这儿捅了个漏洞。我也深深懊悔自己在子女教育上的短视与无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读书不成去学剑”,现在看来只有走这条路了。于是,走出这一座污染至为严重的兰州城,沿黄河北上,穿越大漠,我以苦涩的心情将儿子送进了宁夏青铜峡的一座军营里。儿子千里远戍,仍在这黄河边上,兰州黄河畔有一尊“黄河母亲”的花岗岩雕塑,母亲想念儿子时,顺着河风与波浪,就能捎去自己的思绪。
青铜峡是黄河在青海、甘肃、宁夏三省区切开的最后一道峡谷。大禹疏理河道时,开山神斧下劈,天崩地裂,大河继进,“河流九曲汇青铜,峭壁凝晖夕照红”,嗣后遂有“青铜峡”之称。这儿曾是古战场,一百零八座白石雕刻的塔在黄河西岸临流斜铺,人说是穆桂英当年塞上鏖兵的点将台。这儿,也是腾格里沙漠的一个最大的强风口。军营傍朔漠,壮美、苍凉,也艰苦。
战士每月有十多元津贴费,第一个月发的,儿子装在一个单薄的信封里,贴了八分钱邮票,塞进邮筒,信封边沿破损,十多元一目了然,竟也平安到家。信里说他被分在通信连,训练极度紧张,整天在烈日下爬直溜溜的沥青电杆,巴掌全是血泡,负责训练的班长脾气很不好,他可是吃够了苦头。妻子捏住信,手在微微颤抖。我却不以为然:“当兵服役,这算什么。”
眨眼间几年过去了,从一封封来信里我们知道,儿子这几年去过贺兰山下,去过甘肃天水,也去过天山下的乌鲁木齐,是部队派出去进行专业培训的。军营里人才济济,儿子能被选送,总算是小有进步吧。我是轻轻地舒了口气。有一年春上来信,他说他准备报考军事院校,连里也同意,而且特意为他找了一间小屋,让他抽时间静心地复习功课。信读了一半,我差点高兴得叫出声来:“浪子回头,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妻子示意我把信看完。因训练繁忙,逢到空余时间,进了那小屋,禁不住就打盹;连长督促他复习功课,动不动从窗缝里窥探,时时提醒他,也批评他。儿子反感,信尾写了这么一句:“成天监视我,连长简直像个特务!”儿子这是地地道道的劣根性,我恼怒地扔了信;妻子粲然一笑,反而弯腰去拾。
转眼七个年头过去了。一次大漠演习之后,儿子请假回了趟家。黑瘦结实,双目有神,身高一下冒到一米七六,在我们这个家里从最矮的个头突然变成了最高的人物。他从兜里掏出几袋红艳艳的宁夏枸杞,又掏出几瓶沙蛇泡的白酒(蛇是自己在沙漠上捉的,酒瓶盖用胶布封粘严实),给我们摆在桌上。久别重逢,全家人喜不自胜,我的第一个印象是他越过了孩子的界限,懂事了,成人了。虽然下一步将进入军事院校去学习,而我的感觉却仿佛是刚刚从军校毕业,成熟的气息无从掩抑。与父母数年不见,彼此间的心更贴近、更亲热了。像好酒必须窖藏、封存一样,世间亲情,莫非也要拉开距离,才能显示其真谛?!
人民军队建军七十年了。今年“八一”节,儿子将与他的战友们在青海格尔木度过(外出执行任务)。(作者单位:兰州军区创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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