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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辛格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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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8-04
第12版(副刊)
专栏:八一颂征文

  如歌的辛格尔
苏建功
当工作闲暇,当夜阑人静,当独处一隅张开思想之网去捕捉每一件曾经历过或目睹过的事情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用理性的手掌去抚摸生活留下的痕迹,真切地感到,他们犹如黑白相间的琴键,不仅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并且稍一触及,便会发出一声动情悦耳、如泣如诉的乐章,让人逃脱繁杂的现实,回到过去那个曾经亢奋和激动过的岁月。辛格尔——便是这众多琴键中最为激动人心的一个。
辛格尔——在中国核试验场的南部,就广义而言,当然是中国军人守护的一部分。但就其具体的归属来说,则是维吾尔老人艾海提·米力克家族辛勤耕耘的一片绿洲。艾海提·米力克的父亲以及他父亲的父亲,都安息在这块他们几代人劳作、厮守的土地上。直到五十年代末,当毛泽东发出一声“我们也要搞一点原子弹”的伟大号召时,当一支肩负着秘密使命的部队来到这里的时候,深明大义的艾海提·米力克才拖儿携女,赶着吱扭吱扭作响的毛驴车,去了鄯善县迪坎儿乡,开始了他的新生活。代替艾海提·米力克的是六个兵和六个兵组成的哨所,其真实使命是保卫中国核试验场的安全。
哨所远离人烟,没有电。没有人烟和没有电的日子最难熬。六个兵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做饭和每人每天四个小时的站岗放哨。白天的风景是看太阳,晚上的风景是看月亮。太阳和月亮看不见的时候看大漠,看远处连一寸草都不长的光秃秃的大山,看在炎阳和凛冽中喘气或发抖的沙枣树,看蚂蚁搬家和甲壳虫打架。这一切都看烦了,就打扑克。扑克打烂了,就摆弄收音机。由于信号弱,收音机像个放屁虫,叭叭的响个不停。就这,六个兵还乐得颠儿颠儿的,你刚关上,他又打开。关关开开,岂能不坏?坏的最多的一年,上级先后给他们换了六个,气得宣传股长为经费超支直骂娘。
骂娘也没什么。六个兵有时还真有点儿喜欢有人来骂娘。哨所只有他们六个,就是把脑子里的故事,把每个人所有的并不复杂的经历都讲出来,才能讲几个小时?而他们呆在这里的时间,是整整三年的服役期!有人来骂娘,就可以给他们带来外界的信息;带来那些已经成了周报、月报但可以让他们翻得能背得下某些篇章和段落的报纸;带来盼望已久、对他们来说比基督徒的“圣经”还重要的家信……才能使他们有新的感受新的超越新的话题,才能使他们暂时摆脱寂寞。一段时间,部队首长工作拉不开,一连两个月没人来,他们寂寞得只有两句话六个字:“我上岗”,“去吃饭”。憋得个个眼睛发直,嘴唇起泡,但想说话又没有可以引起兴趣的由头。等首长来了,新兵小肖竟抱住首长哭了。首长问他哭啥?他说:“首长,您咋好长时间不来骂娘?”弄得首长眼睛也潮潮的。
寂寞的日子难熬,难熬的日子催人突发奇想。一日,班长把大家集合起来说:“这地方叫罗布泊不错吧?”五个兵鸡啄米般点头。“罗布泊有水是吧?”五个兵仍旧鸡啄米般点头。“可罗布泊离这里远,去不成。咱这里不也有泉水吗?咱就把它堵起来,弄出个小湖成不成?”五个兵这回不点头了,齐声喊:“行!”接着他们便起早贪黑,用了整整一个春天的时间打土埂、垒坝子,围起了一个二亩大的水面,还插上牌子,名之曰:“小罗布泊”。这下可热闹了,首长来了,参试部队来了……使寂寞了二三十年的辛格尔风光了起来,简直成了茫茫戈壁滩上的一个旅游景点。后来,六个兵又在“小罗布泊”里养了鱼,放了船,用湖水种菜,以此来吸引游人。每当这个时候,他们黝黑的脸膛就绽开舒心的笑。那笑简直就是一朵开过头的牡丹,激动得让人分不清眉眼。
这就是我认识的辛格尔,这就是我记忆里永远也抹不去的那六个兵。这六个与寂寞和困苦相伴厮守的年轻小伙子,在未经寂寞和困苦的人看来,穿上绿军装一定很神气;在蝇营狗苟的人和暴发户看来,有点儿冒傻气,但在把和平和安宁看得比金子还珍贵的人看来,他们六个就是一首歌,而歌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节,都是由他们的心血、汗水和对祖国、对人民的挚爱组成的,因而格外富有韵味、富有激情,永远的新鲜如初。
(作者单位:宝鸡市43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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