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无定炸惊雷——就东南亚金融风暴访人行金融所所长 [复制链接]

第7版(国际)
专栏：专访

　　风云无定炸惊雷
——就东南亚金融风暴访人行金融所所长
本报记者陈特安吴绮敏
盛夏７月，热浪滚滚的东南亚国家经历了一场“金融风暴”。７月２日，泰国财政部和国家银行宣布泰币实行浮动汇率制。曼谷外汇市场顿时“电闪雷鸣”，泰铢对美元的汇率下跌近２０％，创下有史以来的最低纪录。随后，泰币贬值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强烈地冲击了菲律宾比索、马来西亚林吉特和印度尼西亚盾，这些货币与美元的比价也纷纷跌落至近年来的最低点，甚至远在天涯的巴西、希腊、波兰、捷克、南非等国的金融市场也出现了连锁反应。这使人们不禁联想到了１９９５年墨西哥金融危机的“龙舌兰酒效应”。东南亚的金融风暴已引起了世界的严重关注。
近日，记者采访了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所长谢杭生，就东南亚这场金融风暴进行了探讨。
来势凶猛事出有因
记者：泰国这场金融危机来势凶猛，顷刻间，虎虎生气的“亚洲第五小虎”大有被压成“病猫”之势。这场风暴的风源何在？
谢杭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２月以来，国际货币投机商们嗅出泰铢即将贬值的气味，数度大量抛售泰铢。泰中央银行为保护币值，仅在５月就白白抛出了约４０亿美元，几乎是泰国外汇储备的１／９。然而，泰国１３年来奉行的铢与美元固定汇率的政策，难以抵挡大规模的抛售压力，政府迫不得已改弦更张，实行浮动汇率制，致使泰铢转瞬之间贬值２０％。诱发这场危机的因素很多，从内部看，是国家经济结构失调引起的。首先，泰国“地产泡沫”破裂，银行坏账、呆账大量增加，严重侵蚀了泰国的金融基石。其次泰国出口增长率陡降，国际收支平衡失控。第三，汇率政策不当，金融调控体制滞后。面对国际市场美元汇价不断上升，国内经常项目出现巨额逆差的新情况，泰国仍坚持原来的汇率制度，汇价高估加剧了国内通货膨胀。从外部看，日本股市复苏，美元持续走强，使得一部分原来流入泰国的外资纷纷撤离，构成对泰铢的强大压力。在这种形势下，国际游资投机性的兴风作浪，终于搅起金融动荡。
牵连广泛影响有限
记者：泰铢贬值的直接影响明显。首先，泰国人一觉醒来就发现他们手中的货币已失去了１／５的国际购买力。据估计，由于泰币贬值，２９家最大的泰国企业不得不多筹措约１２亿美元支付利息和清偿债务。而且，泰国今明两年的经济增长率可能会下降。７月１４日，泰央行将其今年的国内生产总值的估计增长率从原来的７．１％下调到４．６％。再者，泰铢贬值产生的冲击波牵连范围颇广，国际货币投机商立即又盯上表面上与泰币情况相似的货币。菲律宾政府于７月１１日宣布允许比索在更大范围内波动，当天比索贬值１１．５％。印尼中央银行在盾尚未受重大冲击时，宣布汇率波动控制幅度从８％放宽到１２％。马来西亚虽也放松了对汇率的控制，但所受压力很大，林吉特汇价在７月１８日降到３年来的最低水平。此外，新加坡、新西兰、希腊、巴西等国货币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您认为应当如何评估泰铢贬值对东南亚国家经济以及世界新兴市场的影响？
谢杭生：直接影响是严重的，尤其增加对东南亚国家的偿债压力，影响国内物价稳定。但由于东南亚国家的基础好，政策健全，包括储蓄率高、预算平衡和控制通货膨胀的措施有效，加上一些国家及时采取对策和措施以及有关国家和国际组织等积极给予援助，因此从长远看，这次金融风暴不至于对亚洲金融市场和经济发展造成毁灭性冲击。但是，东南亚的经济形势的确罩上了一层阴影，它可能使世界上这些最富有活力的经济体的增长速度放慢。东南亚国家汇市和股市受到双重打击，会给新兴市场的投资带来不稳定因素，但不致造成实质性影响。如果处理得好，能从中吸取应有的教训，还有可能产生一些积极的影响。
及时应对闯过难关
记者：７月２５日，在上海举行的亚太地区央行行长会议上，行长们警告货币危机有可能影响到地区经济发展，但未能就具体行动达成一致。您认为各国政府及中央银行以至国际金融机构应如何应对，以渡过当前难关？
谢杭生：现实做法是放弃盯着美元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适时降低利率，恢复投资者的信心，保护本国货币。各国应从根本上调整发展战略，协调本国货币的对内对外价值，放宽汇率管制；实施经济重组计划，重整金融秩序；解决“地产泡沫”，促进出口增长；加强地区协调，寻求国际支持。东南亚有关国家及时调整货币政策已起到了缓解危机的作用。目前，各国货币当局还应侧重于研究经验教训、加强信息沟通、预警分析及协调合作。
记者：泰国不是墨西哥，不能把这次金融危机与墨西哥金融危机混为一谈。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异同？
谢杭生：从表面上看，二者情形非常类似，酿成货币危机的起因之一都是向国外借贷太多。然而泰国与墨西哥的经济背景不同，它对世界其他国家的欠债毕竟也没有墨西哥多，就应对泰铢风潮而言，泰国货币当局也表现得更为主动和积极，在耗尽它的外汇储备之前就对泰铢采取了措施。就经济基本面来说，它与当时的拉美明显不同，泰国及其亚洲邻国经济增长强劲，通胀率适中，而且拥有庞大的国内储蓄。因此，东南亚金融市场上的问题比较容易纠正，不致导致非常严重的经济衰退。
警惕投机教训深远
记者：国际游资过多增强了金融投机的势头，而且随着技术水平的发展，国际货币投机商在现代化电子通信设施的帮助下，迅速冲击各国市场、造成“连锁效应”的机会也增加了。不过，就像在这次东南亚金融市场上兴风作浪的投机家乔治·绍罗什所说，“我只能一再对盲目信任市场的魔力发出警告”，“市场中留有投机的空间是各国政府的错误。”那么，您认为怎样才能尽量缩小“投机空间”？
谢杭生：目前，世界短期投机资本不下于１．５万亿美元，它们无时不在投机造市，从中得利。投机是一种市场力量，客观上能暴露一国经济体制与政策的漏洞；各国货币当局一定要谨慎把握开放度，以免给人提供可乘之机。国与国之间进行更多的国际合作，更多地交流信息，有助于更早地认识到世界经济体制中的危机因素与失衡状态，从而加以主动防范，过度投机酿成金融风潮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减少。
记者：您认为东南亚金融风暴给人们留下了什么样的教训和启示？
谢杭生：教训沉痛，启示很多。第一，不要累积风险，要疏导，建立金融风险防范机制。第二，不存在永远正确的一种政策或一种发展战略，要顺应世界环境变化而变化。第三，谨慎开放，警惕国际短期资本投机。近几年来发达国家加强了对金融市场的干预，投机者在那里机会不多，因而投机活动造成的动荡多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因此，发展中国家应加强对金融市场的研究和宏观调控，防患于未然。第四，谨慎处理风险，切实调整经济结构，注意在实现经济转型的同时，提升科技水平和国际竞争力。第五，货币政策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货币当局手中，要充分估计经济全球化和区域化的影响。
记者：墨西哥的金融危机和东南亚的金融风暴，使各国央行对稳定本国或本地区货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目前，东南亚国家面临着恢复稳定和使国际投资者恢复信心的繁重任务，健全的金融监控机制和良好的管理水平将是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在东南亚多国货币受到“围剿”之时，据报道也有短期投机资本流入我国，您是否认为，东南亚的金融风暴也为我国央行和香港特别行政区银行的管理提供了有益的警示？
谢杭生：是的，我国对东南亚这场金融风暴极为关注。当然，我国央行的控制能力没有任何问题，国情也不一样。但东南亚金融风暴对我国继续开放，如何开放，何时开放资本项目自由兑换及引进外资、外债等方面，的确有重大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