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8阅读
  • 0回复

走入“洗过的风景”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8-18
第12版(副刊)
专栏:我喜欢的书

  走入“洗过的风景”
黄桂元
读天津人民出版社最新出版的周凡恺散文集《走不出的忧郁》,你的脑海会出现一位多少显得有些不大协调的人物矛盾体:他是在黑土地上滚大的东北汉子,但其内心却有着江南梅雨般的多愁善感;他的岁数还年轻,心境却有时沧桑得如同经历了几个世纪。粗砺与纤细,强悍与缠绵,豪爽与敏感,苍凉与欢悦,通达与执拗融会于一身,又最终汩汩贯注于他的笔端。
久居长街巨厦、喧嚣嘈杂的大城市,一个人特别是一位作家,若保持自己生气勃勃的原始生命个性很不容易。初读周凡恺的散文,我就感到那明显有别于大城市造作心态的质朴之篇,率性之作。他的长处源于一种原生态的根性——以对人生的情绪敏感而不是新闻记者的职业敏感审视生活。他极善于绘声绘色地讲着五花八门的故事。《我要下驱逐令啦》、《忘性》、《春天的祈祷》等,命题并不宏大,只是着意于宣释他置身大城市生活的种种不适和抗拒,使人读起来痛快淋漓。我当时想,这样心无遮掩、脍炙人口的篇什,绝非那些感觉迟钝、心灵麻木、委曲求全者所能为之。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了他写于1991年的《林中四季》。作品带给我的那种感动至今仍难以言传。孤陋寡闻的我没有真正见识过神秘的大森林,只是从电影镜头电视画面中支离破碎、一闪即逝地见过一些,也曾经通过屠格涅夫、普宁、巴乌斯托斯基的描写朦胧地想象过,但已显得模糊和遥远。《林中四季》使我有一种置身其间的似真似幻之感,我经历了一番特殊的精神漫游。那是始于久远、延续永恒的大自然奇观,是无数次雄奇、沧桑、凝重、壮丽的森林时空的季候转换,它又分明与变幻多端的人生时序冥冥暗合。“其实秋天是在不知不觉中到来的。最初,森林的秋天是我口中熟得发紫的山葡萄。后来,它又成了一片悄然飘落到脚边的一片黄叶。候鸟在日夜兼程地迁徙,望着它们匆匆飞过的影子,我的心中时时涌起一阵惆怅,我并不羡慕这些只能生活在一种环境里的鸟儿,既然大自然慷慨地赐予了我们四季,何必要躲闪呢?”其实周凡恺对候鸟的感情是复杂的。在《霜晨月》中,他的“候鸟心态”跃然纸上,“过眼的景致总是那么美,可是灵魂的归宿在哪里呢?漂泊者们在落叶时节仰望长空,那一汪眼泪总是变得浓了,生命本身也就透了一些苍凉的味道。”于是,他极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游子处境:“我的欢乐是候鸟的欢乐。我的悲哀是候鸟的悲哀。”写景状物是周凡恺的擅长,这又是许多都市作家的弱项。他的笔下景物总是被其特定情绪过滤过,或曰“洗过的风景”,既绵密细腻又莽莽苍苍,既是自然景语又是主观情语,令人流连忘返。特别是《林中四季》,作者师承更多的是俄罗斯文学的精髓而不是中国古代散文的传统,那精彩、奥妙之处,堪称写景高手。
读《梦里玫瑰》、《无语的湖》、《冬之舞》、《写间房子给哥哥》会给人一种欲哭无泪的唏嘘之感,那有如啼血杜鹃一样地对远行亲人的殷殷倾诉,那源于血脉亲情的绵绵呼唤,化作润物细雨盘桓在读者的心头。为了聪慧美丽的妹妹繁颖的意外早逝,周凡凯写出了一篇篇肝肠寸断、长歌当哭的散文,他可以告慰远在天国的妹妹了,相信繁颖也会为有这样一位大情大义的哥哥而欣慰。
周凡恺骨子里有一种浓浓的乡野情结。不仅由于他常常撰文对家乡的东北小吃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而在于他的意识深处那种泥土根性,那种同大自然与生俱来、血肉相连的亲和力。故土曾向他展示过经雨“洗过的风景”,那一片雾带状的白桦林常常使他神思恍惚,这时他忽然为自己的污浊而羞愧,从而产生了洗涤灵魂的冲动。只有那毫无顾忌的乡土“野调儿”可以排遣他的孤寂。于是,“我喊的时候,觉得离人很远,离天却很近。”他的吼歌声带有一种野生的味道,在芸芸众生的都市显得那般孤独、奇特、动情,其醉人的快感大约唯有周凡凯才能独享。
那片“洗过的风景”便是周凡恺走不出的忧郁。这只“候鸟”将来会飞走么?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