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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域文化与时代精神——读关仁山小说随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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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2-20
第11版(文艺评论)
专栏:新人评介

  地域文化与时代精神
——读关仁山小说随想
张韧
河北青年作家关仁山是近两年十分活跃的作家之一。他的小说创作在受到评论界关注、读者喜爱的时候,我读他的小说,却有另一现象引起我的注意:当商海波澜兴起的时候,有人“下海”,有人从雅文学转向通俗文学,而仁山始于通俗小说,却回到了纯文学。关仁山很年轻,30岁刚出头,但从80年代中期至今,已发表了300多万字作品。
关仁山小说转型如果仅是个人转换,也就无须耗费笔墨了。重要的是在其个人转型背后,包蕴着深刻的内涵。因为我们的文学,也处于一个重要的转型期。关仁山走上纯文学之路,不仅是写作方法的变动,而是追求真正艺术功能回归与文学的神圣使命。中篇小说《落魂天》、《大雪无乡》、《破产》、《九月还乡》、《太极地》、《红雀东南飞》等新作,标志着他的创作正在紧密关注社会现实,表现变革中的矛盾冲突,从浩浩海水与城乡泥土中透射出大时代的辉光。
关仁山与河北的另二位作家何申、谈歌,被评论界认为是关注变革现实的作家,这种评价是就题材而言的,我觉得从深层说,他们正探求一种失落的人的精神价值栖息地。关仁山在《九月还乡》这部中篇小说里,写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人物,即农村姑娘九月。她由乡村到城市打工,由于种种原因一时堕落,可是九月从泥沼中挣扎出来,重新回到她所热爱的乡土,一心奋争当个农场主,管理那些包括城里到乡下打工者的农场新主人,这是其他作品没有写过而被仁山发现的。我认为这一敏感的发现有着特殊的意义,九月这个心地善良、勤劳能干的女孩由沦落到升华,从田园劳动中重新找到了她一度失落的做人的价值。她的命运是不是也折射出我们文学由人的失落而又重新发现人的巨变呢?我以为是的。还有《落魂天》里那个专门打捞落海尸体的老顺子;《太阳滩》里由普通渔民而当上村长的老棒子。他们命运有一个共同点,两篇小说结尾时他们似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可他们的消失不是失落,而是意味着他们在自省中对人之为人的价值有了新的发现。
另外,民俗小说在关仁山创作中占有着显要位置。作为民族文化现象的民风习俗,与文学有着天然的联系。仁山的民俗小说即“雪莲湾风情录”,有它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所描绘的不是小街小巷或小村小镇,而是以浩瀚美丽的大海为依托,这就给他笔下的人物与故事平添了几分壮丽几分色彩。而且它的主要特点是将北方海滨渔村的悠远习俗,放在今天市场经济潮水中激荡,从它们之间有隐有显的冲突中,寻找现代社会与现代人的价值。如《醉鼓》这篇小说,写的就是雪莲湾人一个十分隆重的醉鼓节,制鼓又打鼓的老鼓,企望这一年醉鼓节重振鼓王世家的雄风。然而他发现神鼓上贴了松花蛋的广告,更令老鼓王气愤的是其珍视如圣物的鼓,却被儿子为赚钱而出租给松花蛋老板当作“赌桌”了。老人觉得丢尽了鼓王的尊严。老人敲响了祖传的圣鼓,那鼓声是响给自己的,家族的,也是给多人听的,以重新唤醒被金钱玷污与沦丧的良知。小说《船祭》也写了一个祖传世家,一个辈辈造船的“船王世家”。解放前一家姓孟的海霸,强夺黄大船师的船用来烧船祭祖,大船师毅然与船共焚。如此壮烈,赢得村民的敬重与缅怀;改革开放之后,海霸儿子以大亨身份由香港回故里投资办企业。还用巨资购船烧船祭祖。黄老爷子效法先祖,举起斧头欲砍碎那船,可村民对他毫无壮烈崇敬之感,不过是看看乐子而已。因为他们认为花钱买船烧是公平交易。两代人的较量,前者悲壮,后者一笑了之。黄老爷子忧愤而死,儿子黄大宝还是随同那姓孟的老板赴香港考察经济去了。
我觉得作者在描绘雪莲湾的民间风习的时候,有声有色,似有赞赏之情,也企望以淳朴美好的乡情习俗,弘扬传统道德,净化伤风败俗的世风。可是当传统道德习俗与经济利益发生冲撞的时候,作者又不妄想用古老习俗遏止或抵挡经济与金钱的旋风。也许他会觉察,老祖宗留传下来的道德习俗不甚强大,甚至还相当脆弱。尤其像中篇小说《太极地》中所发生的村民与合资企业外方代表的冲突,即使真实生活中对激烈纠葛有了一个平息的方式,可是传统道德习俗,人的尊严价值,经济利害或金钱的诱惑,它们之间有冲突或撞击,是不是在肯定什么时必须否定或泯灭什么?有没有一个各自独树又相互制动的调谐点?它要求我们的文学给予更多的思考。
关仁山小说的成功,自然得益于唐山丰南的生活基地,由浩浩大海拥抱与浸润的这块厚土。在“风情录”系列里显示了令人动情的有悲有喜的人物故事。但也应该提醒作者,如果只注视这不算阔大的“湾”所发生的故事,写多了这里的风情,会不会陷入模式化?而且这模式还不在于人物面孔或故事情节,或许是创作意识和艺术思维的模式化。我觉得关仁山警惕了这一点。近年来的作品表明他的视野已从雪莲湾移向更为广大的土地,注视乡镇又沉思城市,写历史习俗又着眼于探掘迅速变革的现实。其叙述语言注意从民间口语提炼,生动而又有幽默感。由关仁山的小说使我又联想到小说感的问题。读一篇小说,即便它叙述了一个很有趣乃至一个很重要的生活故事,但它并不一定具有小说感,更不一定是一篇上乘之作。一篇具有小说感的作品,不完全在于它叙述了什么,而是取决它怎样叙述,如何写人物,怎样炼铸情节与结构布局。仁山很善于讲故事,他叙述人物故事活灵活现。这源于他的生活积累和早年写通俗小说的生花妙笔。但我又觉得,关仁山有的小说多了一些生活层面的东西,少了一些形而上的人生哲学层面的思考与对生活的超越。小说令人喜读,但耐读和耐人咀嚼的东西还须强化。
活跃于90年代文坛的新生代(生于1960年以后)这批作家,关仁山是有才气有实力的一员,而且很有潜质,我们有理由对他要求与期望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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