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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题词——追思张志公先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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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7-09-19
第11版(教育)
专栏:

  最后的题词
——追思张志公先生
孟宪范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凡是在中学阶段学过汉语语法知识,如主谓宾、定状补的人,都承受过张志公先生的恩泽。张志公先生是著名的语言学家、语文教育家、“汉语教学语法体系”的奠基人。“汉语教学语法体系”,是指供教学使用的汉语语法体系,这体系是在50年代确立的,它体现着张先生的英年才智,使全国数以亿计的学生受益,称得上是“善莫大焉”了!
张志公先生是在1997年5月20日不幸逝世的。他留给世间许多珍贵的东西,使人怀想和追思。
张先生是一位至仁至厚的长者,凡对他提出的请求,只要是合理的,不论这请求来自多么遥远陌生的所在,他都很少拒绝。在他逝世的前一个月,或者说,在他可以进行理性思维的最后几天,还曾为一份杂志做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题词。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1997年初,杭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所办刊物《语文新圃》的主编托我请张志公先生为刊物题词。为此,我在今年3月28日下午到北京医院的病房拜望因肺癌住院治疗的张先生。我转达了《语文新圃》的希望,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之后,他与我讨论题词的内容。我说:“我回去想想写信给您。”临走前,我留下两本《语文新圃》。
3月29日,我给先生发往医院一信,内有我的题词建议:“语文教育是培养高素质人才的基石。”
4月12日,我收到张先生4月7日在病房给我写的回信,信中讲:“该刊名《语文新圃》,‘新圃’此名,联系内容看,似以青年学生为对象,是学生读物,不是以教师为对象的教学辅助读物。因此想只提‘语文’,不提‘教学’,如何?”接着,信中写了他的题词稿:“高水平的语文能力(口头和书面)是21世纪所需要的高素质人才必备的一项条件。”读了先生的信,觉得先生的意见甚是。他显然翻阅了《语文新圃》以了解它的读者群的特征,相比之下,我的建议稿实际是一篇“跑题文章”。
我在收到这封信的当日,立即给先生回了信,对他信中所写的题词提出了修改意见。事情到此,本以为已经大体结束,没想到4月16日,我接到张先生从医院打来的电话,问我收到他的信没有?为什么没有回音?我的修改意见是什么?电话里他的声音已很沙哑,而且有些喘气。我连忙在电话里告诉他我对题词的修改意见。由于近年来他的听力下降得很厉害,修改意见中的一个字我说了好几遍他都听不清。想着电话另一端他是如何地着急,我更加自责和惶恐。于是,当下又写了一信,重复了4月12日信的内容。
事后我才知道,在张先生打电话后没几天,他的病情就急转直下。先是感染发烧,然后是不能进食,乃至不能说话。
生活中,我们不乏这样的体会:事物的意义常常在它有了结局时才真正显露出来。就像拉宾遇难使我们理解他生前和平努力的精神内涵,今天,当我回忆张先生四个月前给《语文新圃》题词的一些情况时,心中产生了与当时完全不同的感受。只要想一想下面的情况,我就感受到这件事所包含的使人仰视的意义:张先生已病势沉重,他的人生之灯即将熄灭。他有100条理由拒绝为《语文新圃》题词,但他还是答应了。为此,他翻阅了这份刊物,题了词,写了一封信,还打了一个电话,这一切在他实在不易。对于他所从事的事业,这是一种怎样的挚爱!
伦理学家何怀宏曾说,有一种维系一个社会所必需的、需要大家都遵守的不高的道德规范,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类,这是一种底线伦理。我想,还有一种规范,它要求人在对距离自己很远的人做利他的事情时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使得从常理来看,他完全可以不做,而如果真有人做了,那他简直就是个殉道者。这种人是高尚的人,是值得我们仰视的人。
张先生属于后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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