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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和徒弟——记建设鞍山的人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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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4-09-06
第3版()
专栏:

师傅和徒弟
——记建设鞍山的人们
本报记者 陆灏
魏树仁到鞍山来,好像并没有完全达到他的愿望。他本来想学钳工,根本没有想到要学电焊。结果却偏偏被分配去学电焊了。
他和几百个年青人一起受了两个月的电焊训练以后,就到金属结构工程公司去实习。一路上,大家嘻嘻哈哈,又喊又唱,高兴得很。只有他一个人,没精打采,心里老不痛快。可是他又怕别人看出来,为了这,他有时也随着大家开个玩笑,甚至还故意搭着别人的肩膀闲说一阵,但一会儿,他的嘴又自然而然地噘起来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纠正着自己,可是一种不痛快的思想一再地扰乱着他。他想:这一下可完蛋了。本来指望学个钳工,摆弄摆弄钢梁铁架,收拾收拾各种机器,既能学到手艺,又看着伟大,多带劲。现在让学电焊,听说这工作很难斗,工作起来,夏天也得穿上帆布工作服;高空作业是平常事儿;一天到晚,要和电打交道,不小心,还会打了眼睛……
他刚十九岁,按他的年纪,正该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可是,他平常也总是羞答答地,安静得像个姑娘一般。现在,由于心里不痛快,就显得更腼腆了。
到了金属结构工程公司,电焊班班长宣布了一张名单,告诉大家哪个徒弟去跟哪个师傅。
“我的师傅是谁?”魏树仁问。
“你的师傅叫汪维中。”
“几级工?”
“八级工。”
“是中年还是青年?”
“是青年,好小伙子。”说到这句话,班长好像露出一种特别高兴的样子。
魏树仁听了可并不高兴。他想:怎么倒霉的事情都给我碰上了呢?人们都说,年纪大的师傅经验丰富,身上有技术。他听到自己的师傅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心里就更不乐意。他想:一个八级工,能有什么经验教给我。
这时候,汪维中也听说自己要带徒弟了。他也在想:我这几下子,怎么能带好徒弟呢?别人就要叫我师傅了,结果徒弟学不好怎么办呢?心里也老在嘀咕。
汪维中和魏树仁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汪维中笑着说:“我刚学会一点点,不过,别看我知道得少;但我一定全心把我会的都教给你,决不保守。”
汪维中给魏树仁的第一个印象是:人挺有精神,诚恳,一看就是好脾气。丝毫没有老人们说过的师傅的那种厉害样子。
三天以后,工作任务下来了,他们一同到无缝钢管厂的工地去工作。那天刚要动身,魏树仁要去抬电焊机,汪维中给他说:“你拿些零碎的活算了。”说罢,他抢着和另外一个老师傅抬上电焊机走了。
魏树仁第一次跟师傅干活是学焊固定架。他们钻在“基础”里,汪维中问他:“你学过什么?”
“学过立焊,不熟练。”
汪维中走到他的身后,他拿电焊把递给魏树仁,又把自己的面罩摘下来给他带上,自己用一块黑玻璃遮住眼睛。他告诉魏树仁:“你焊焊试试吧。”
他拿了电焊把,手有些发抖,一焊,焊条就粘在铁架上,工作服也烧着了。
魏树仁有些发愁说:“这太难学了。”
“我已经学了两年了,才刚入门,你想一下子学会怎么可能呢?”汪维中耐心地说:“别那么着急,会了不难,怕难就学不会,努力地学,慢慢就学会了。”他马上用自己的手把着他的手,电门一开,在魏树仁手里拿着的由他的师傅帮助他操纵的电焊把,呜呜呜地工作起来了。
这一天,汪维中帮助魏树仁烧了六根焊条,收工的时候,汪维中说:“行,这样慢慢练习练习,你很快就能独立工作的。”
第二天,汪维中上房架去工作了,魏树仁在下面看机器。过了一会,汪维中在房架上喊他:“小魏,你也上来练习练习。”
魏树仁抬头一看,那半空中交错着的钢梁房架,像悬崖削壁上的独木桥似的,又高又陡。在上面工作的人,都好像小了许多,他看见师傅悬空地坐在跳板上若无其事地喊着他。
他说:“我不会上。”心里想:掉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休息的时候,汪维中下来了。问他:“你不敢上吗?”他看到别的徒弟全上去了,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敢上。他说:“等一会,我跟你一块上去。”
魏树仁系上了安全带,跟着汪维中上房架了。在转弯抹角难走的地方,汪维中要帮帮他的忙,结果被他拒绝了。他想:工地上有那样多高空作业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要人帮忙才能上去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别人扶着呢。这样,他的胆子好像就壮了些,结果竟毫不含糊地上去了。
两个星期以后,魏树仁已经能开始勉强独立工作了。至于高空作业上房架,他比他师傅并不差。
有一次,焊一种油罐盖,那是要把两块铁板焊接在一起的一种工作。汪维中焊了这一面以后,另外一面交给魏树仁焊。他第一根焊条焊得不错,第二根火大了,焊药不均,结果曲里拐弯,焊得不够规格。恰巧这时候,电焊班班长来检查工作了。
班长的眼睛很尖,他一看油罐盖,就指着出毛病的地方发问:“这是谁焊的?”
魏树仁有点害怕,他的眼睛盯在地上,哪里也不敢看。只听他的师傅回答说:“这是我焊的。”
班长是个老电焊工,有经验,他摇摇头说:“不可能是你焊的吧。”
魏树仁想:可不能让师傅挨尅。他对班长说:
“这不是汪师傅焊的;是我焊的。”这一下可把汪师傅反弄得尴尬起来了。
班长也没有再说什么别的,他倒好像一点也不责备徒弟。临走的时候,他告诉汪维中说:“这样的工作,以后应该亲自焊。”
汪维中马上乐呵呵地返工重焊,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魏树仁心里却很过意不去。他想:这师傅真比自己的亲哥哥还好呢,我可不能再让师傅给我背黑锅了。
魏树仁越和汪维中在一起工作,他就越觉得开始对于师傅的那些错误的看法太不应该了。他现在知道:师傅虽然年轻,但他却具有我们这一代人普遍所有的热情和无私的精神;师傅虽然技术并不太高明,但他对自己的那种真情,是世界上任何东西也换不来的。在这些日子里,他和他的师傅一直合作得很好。有一些零碎的工作,他总尽可能地抢着去做,以便能让师傅更好地工作。比如要开始工作了,他把焊条、焊条斗子、帽子,早早就准备好了。收工的时候,他帮师傅背着作业服,抢着抬电焊机。他觉得只有多做一些工作,才能对师傅苦心的培养说得过去似的。
他们就这样互相敬爱地工作着,五个月以后,汪维中突然奉命要调到另外一个工地去了。
汪维中把这个消息告诉魏树仁。小魏说:“你不能要求不去吗?”
“这是组织分配的。”
“那你给班长说说不行吗?”
“恐怕不行,调动的通知已经下来了。”
“那我也跟你一块去吧。”魏树仁的眼睛都有点红了。
汪维中安慰他说:“好好提高技术,在哪里工作也是为人民服务啊!”
第二天,汪维中要走了。要调走的人们和电焊机都上了卡车,魏树仁挤在车子旁边,依依不舍地送他的师傅。
卡车快要开了,送行的人都逐渐走了,只有小魏仍站着不动。汪维中不止一次地对他说:“你回去吧!快回去吧!”
小魏像发呆似地老站在那里,兴许,他就转过了脸,哭了。
汪维中看到小魏掉眼泪,他自己的眼睛也不禁湿润润地好像被泪水裹住了。车上人很多,他不好意思哭,随即从车上跳下来,走到小魏跟前,拉着他的手说:“虽然我是师傅,你是徒弟,看咱们两个处得这样好……”他本来想说几句话安慰安慰小魏,谁知道一说,自己更难过起来。小魏这时只管哭,真像个小孩子那样。
汪维中在上车以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自己买的黑玻璃,这玻璃随身跟着他,是他工作上离不开的伙伴。他把这送给魏树仁。他说:“请你收下这块玻璃留作纪念吧。”
小魏不肯收。说:“我工作的时候,公家会发给我的,还是你自己用吧。”汪维中一定要给他,小魏看师傅很坚决,最后还是收下了。
后来,电焊班班长知道了这件事,恰巧那个工地正需要继续派人去,魏树仁不久就又和他师傅在一起工作了。
由于魏树仁得到汪维中无微不至的帮助以及他自己的刻苦努力,他逐渐地就像个熟练的电焊工那样能够独当一面地工作了。
有一天下午五点多钟,人们都已经下班,魏树仁突然奉命要去给水站完成一件紧急的工作。
他走到给水站,一看,原来那里有一个八九公尺深的“基础”,因为下过雨,“基础”裂了缝,如果“基础”发生了问题,那边上房子的墙壁就会坍塌下来。小魏的任务是要在“基础”里为房子焊支柱,保护房子。
因为天气阴霾,这时候大地已陷入一片昏暗中。他钻到“基础”底下,看到有的边墙,像个大肚皮那样已经鼓起来了;有的地方的裂缝,胳膊也能伸进去,断续间,土块老往下掉。很显然,人在下面工作,当然是很危险的,万一“基础”发生变化,人就会被塌下来的土方和断墙埋在里头。
“基础”里面混凝土还没有浇灌,密密层层的钢筋错综复杂地交织成一个铁网。在那样狭窄的地方,护脸罩也不能带,他只好躺在有刺有刃的钢筋上,一只手拿着黑玻璃,一只手拿着电焊把工作。
一个多钟点以后,他把支柱完全焊好了。他从
“基础”里爬上来,因为电光的烤射,他的煊红的面孔上,有的地方好像去了一层皮,围在脖子里的毛巾也被烧掉了一个角,全身厚厚的帆布工作服,也被他的汗水浸透了。
他无数次地完成了艰难困苦的工作。到一九五三年二月,也就是魏树仁到工地十个月之后,经过技术考试,他一下子被评定为七级工。八级工那一节干脆被他跳过去了。而他的师傅是工作了一年零九个月以后才考上八级工的。
在魏树仁升为七级工没有几天以后,电焊班班长领了一个叫郑长海的年青人来找他,班长将郑长海介绍给他以后,对他说:“他就是你的徒弟,以后,你就要完全对他负责了。”
魏树仁一愣,他想:我自己还是徒弟呢,怎么能当师傅了。他说:“班长,我自己还没有学好呢。”
班长说:“你学会了多少,就教给他多少,这就算你完成了任务。”说罢,他好像很放心地走了。
郑长海比他大两岁,原先是挖土队的普通工。他跟着魏树仁工作的第一天,小魏告诉他说:“你瞅电光,一定要用黑玻璃,不然你的眼睛会受伤的。”他把汪维中给他的那块黑玻璃给他用。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小魏看见郑长海的眼睛有点发红,他知道是郑长海没有听他的话,电光把眼睛打迷了。他赶紧把自己的毛巾解下来,醮点凉水给他敷上。并且告诉他说:“不要急,过一两天就会好的。”
饭堂里有人发觉了这件事,马上给魏树仁提意见说:“小魏,你当师傅,怎么能让徒弟把眼睛打了呢?”
小魏听了很难过。他说:“是我不好。我检查不够,才出了毛病。”
郑长海一见这情形,他抢着对大家解释说:
“这一点不怨魏师傅,怨我好奇,没有听魏师傅的话。”
魏树仁自从当了师傅,他就把汪维中教给他的
一切东西,耐心地一点一滴地教给郑长海,告诉他怎样防止宽窄不均;怎样避免焊药皮掉在铁水里;怎样保证质量……。他白天,把着郑长海的手学电焊,像过去汪维中把着他的手学电焊一样。晚上,他和郑长海坐在电焊机旁给他讲电焊机的构造……
隔了两个月,电焊班长又分派给他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叫张宝仁,比他大一岁,也是一个普通工。
自此以后,魏树仁就带着两个徒弟工作了。
在我们的工地上,这样的事情很多,也很平常;但这件事情传到他父亲的耳朵里,那个有三十多年工龄的老铆工,听说自己的儿子进厂不过一年多,就带了两个徒弟,他就认为这是千古奇闻了。老人肯定地说:“决不可能,我当了三十多年工人,也只不过带了一个徒弟。”
趁魏树仁回家的时候,老人问他:“你现在是几级工?”
“七级工。”
“工作得怎么样?”
“还差不多。”
“听说你已经带了两个徒弟了。”
“凑合,带了两个徒弟。”
“你这样一点点年纪,凭什么带两个徒弟呀?”不知是故意,还是由于怀疑,或者两者全有,老人这样问。“带徒弟当然不凭年纪”魏树仁装着大人的口气说:“是凭共产党领导得好,凭师傅用心教我,凭徒弟努力学习,要是说我自己,我不过是把我学会的,全都告诉给徒弟就是了。”  老人的喜欢是难以形容的。事后,他逢人便说:“共产党领导的天下,一切都改变了。我干了三十多年才带了一个徒弟,我的儿子刚进厂一年多,倒已经当了两个徒弟的师傅了。”在魏树仁到工地一年半以后,他已经成为一个六级电焊工了。他的师傅已经升为五级工,他的两个徒弟,郑长海成了七级工,张宝仁已经是八级工了。和他一起开始工作的八百八十一个徒工,也差不多都当了师傅,很多人都是八级、七级或六级工了。  我们的上一代和同一代的人,他们过去要花费很多年,甚至花费了一生还得不到的东西,而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我们幸福的年青人,只要花费一年两年,甚至是仅仅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全部得到了。我们不会的,我们慢慢都学会了,我们的力量就是这样飞快地在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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