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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味小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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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9-25
第12版(副刊)
专栏:多味斋

  川味小品
  耿海凌
  辣椒
  在北京住得久了,就开始怀念起家乡来。而最怀念的,竟是家乡的辣椒。
  家乡是有“天府之国”美誉的成都。四川人的口味很刁钻,大多数的人上馆子吃饭,不挑地点,不论环境,只有一个标准——味道要好。如果哪个馆子得了“味道不正”的评价,那生意就做不下去。在成都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一间破旧的小饭馆人声鼎沸,而旁边环境优雅的大饭庄却门可罗雀。不用问原因,只要进去点上一两个菜,一尝就了然。
  在北京住着,往往会一见川菜馆就口角生津,一头扎进去以图大快朵颐。但几乎每一次都悻悻而出——想象与现实相差太远。那种失望,确乎只能套用《围城》里的形容:仿佛鸦片瘾犯的时候只找到一包香烟。
  川菜的名声是辣,四川人自然爱辣。但四川人对辣的热爱,非身在其中不能体会。外地人知道川菜辣,却不知这个“辣”字中的丰富含义。川菜的辣,有麻辣、酸辣、甜辣……还有一种是形容不出的混合辣。不同的“辣味”配不同的原料,绝不可以乱来,譬如肉不可以做成酸辣而凉粉绝不可以做成甜辣。吃的温度也颇讲究,有凉,有热,也有烫嘴的。要辣得鲜活,辣得有声有色。四川人对辣的最低评价,便是“死辣”。
  丈夫是上海人,对辣的耐受力反胜于我,只是缺乏对辣的品味。什么样的菜,到了嘴里,就是一个辣,还声称压住了鲜味。其实,川菜讲究的,就是要用不同的辣味带出不同特色的鲜香,从辣中更深层次地品出原品的原汁原味。可惜他是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妙处的。
  中国人尚且如此,英国人就更为糟糕。单从英文里辣就是“热”这个词就看得出来。辣椒是“热”,胡椒也是“热”,大约他们以为舌头发热的感觉便是辣。工作中常跟英国人打交道,知道我是四川人,他们总是喋喋不休地向我宣讲他们对辣的热爱,而我也不厌其烦地向他们宣讲吃辣的好处,理由是英国的天气如成都一样阴湿。这不过是些外交辞令,完全不必当真。想不到有一年的圣诞聚会,“老外”特意挑了一家泰国菜馆,见了我便诉说泰国菜如何之辣,如何与川菜相似。待上了菜一吃,我才暗呼上当。原来泰国菜里的辣,是把鲜辣椒剁碎了掺进去,或是撒上生的辣椒粉咖喱粉,跟川菜千锤百炼的辣相比,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如此寡陋,在我看来,算得上是对辣的亵渎。
  泡菜
  川菜名声响亮,但真正的四川人最恋的只是一样很简单的小菜:泡菜。
  四川人的家里,没有泡菜坛子是不可想象的。而泡菜质量的高低,直接关系着家庭主妇的声誉。泡菜的制作,看似简单,无非是用盐水腌制一些晾干的蔬菜罢了,实际上却是难以掌握得恰到好处。
  首先,泡菜的盐水就是很讲究的。要把一大锅水烧开,晾凉,装进泡菜坛,加上盐、花椒、小红辣椒和少量的白酒。盐要适量,太多了菜太咸,太少了菜容易坏。讲究点的还要加上当归、砂仁、草果、大料之类的东西。这只叫“起盐水”。起盐水的辣椒要本地特产的“二荆条”,这种辣椒不是特别辣,但很香,约摸一指粗细。新“起”的盐水叫“生盐水”,泡出来的菜是不好吃的。盐水要好,关键在“养”。就是要在生盐水里放进晾蔫的小红辣椒、嫩生姜之类的菜。尖椒上一定要用针扎上几个小孔,让辣味慢慢地浸出来。这些菜可以吃,但更重要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吃,而是任其在坛子里泡着。泡的时间越久,盐水“养”得越“老”。一般的,要半年一年,甚至两年三年,盐水才算“养”到家。
  然后是选择蔬菜。要汁多肉厚的,譬如萝卜、榨菜、豇豆、尖椒、嫩生姜之类,且一定要既鲜又嫩。这些菜,大块的如萝卜、榨菜,切成粗细均匀的条状,生姜沿着本身的芽掰开,摊开来,晾蔫。这个“蔫”就需极高的工艺。水分当然不能存留太多,但也绝不能少到“干”的程度。要表面上看起来干了,一摸一揉,还要感觉到充分的弹性和柔韧性。晾好了菜,再放进坛子里。每次放入新的菜,都要加一些盐和白酒。用手搅匀,压磁实,盖上盖子。盖子边有一小槽,槽内永远要注满水,以保持密封。特别要注意的是,在整个操作过程中,菜、晾菜的容器、案板、菜刀乃至自己的手,都不能沾一星半点的油。
  泡菜中最不可缺的,是四川特产的青菜。青菜的长相和清苦的味道都类似芥菜。青菜泡成后,称作酸菜。北京流行的酸菜鱼,就是用泡青菜作主料的。
  泡菜的登峰造极,据说是青城山道士们的杰作。山顶上道士们做的泡菜,历时三年捞出来,红的辣椒,绿的豇豆,嫩黄的生姜,全不变色。一口咬下去,依旧是脆生生的,酸辣适口。这是泡菜中的极品,一般人学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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