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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摇红忆《复活》——写在列·托尔斯泰诞生170周年之际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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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10-04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

  烛影摇红忆《复活》
  ——写在列·托尔斯泰诞生170周年之际
  罗雪村
  记忆是另一种方式的重逢。
  ——普列什文
  今天的莫斯科,城市景观已发生巨大变化,但有一个街巷还完好地保留着上一世纪的模样,尽管它旁边的街道早已铺上柏油,建起了现代化的楼宇。夜幕四合,当你走进这条街巷便会发现,与周围建筑里明亮的灯光不同,一幢古老小楼的窗子里,映出点点融融的烛光(右图。罗雪村绘)。莫斯科几乎无人不晓得这儿——哈莫夫尼切斯克巷21号,大文豪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1828·9—1910·11)曾住过的地方。
  托翁82载的人生旅程中,有60余年是在他的出生地图拉省的雅斯纳亚·波良纳度过的,并在那里写下了不朽之作《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而在距图拉140公里的莫斯科的哈莫夫尼切斯克巷,则留下了他另外19年的生命履痕。而这里所以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则因为它是《复活》的故乡。
  那是1887年6月,托翁一家为送孩子上学迁居莫斯科已第六个年头。一天,他的一位律师朋友、曾做过法官的安·费·科尼给他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上流社会的年轻人告诉科尼,有一位叫罗扎莉娅的妓女因偷了一个醉酒“客人”的100卢布而被抓进监狱。审判时,这个年轻人发现,那个不幸的妓女正是自己青春时期肉欲的牺牲品。为了赎罪,他想同她结婚,然而罗扎莉娅患了斑疹伤寒已在狱里悲惨地死去……科尼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很快被他淡忘了的故事却“幸运地在列夫·托尔斯泰的创作活动中留下了某种深刻的印迹”。
  究竟是什么使一个纯真的姑娘堕落并遭受如此不幸的命运!在其后10年漫长的日子里,老托尔斯泰一直为这个“科尼的故事”受着良心被啃啮一般的折磨。我想象着托翁写《复活》时的情景:在这幢二层赭石色小楼东南角的书房里,在一张桌面上有盏青铜烛台的书桌上,神色复杂而凝重的托翁正握笔疾书。他开始不知该如何从那个故事中理出头绪,几次动手,又几次从头改写。这期间,他更多地回忆起几年前,他在莫斯科一个贫民区作人口普查时,目睹“成十、成百、成千、成万的人忍饥受冻,并且因此而死亡”。他虽出身贵族,但这段记忆带来的良心的自责使他逐渐感到自己身处的上流社会的生活充满着丑恶和不合理。正是因了他在莫斯科期间思想的变化,6易其稿的《复活》,才超越了自我完善、道德忏悔与赎罪的范围,向更广大、更深层的社会外延开去。
  这时期,托翁自己的生活也开始发生变化,他摒弃了以往贵族化的生活方式,不再雇佣仆人,自己收拾房间、汲水和锯木劈柴。至今在旧居书房外屋一张没有油漆的木桌上,仍摆放着他使用过的锤子、锉刀、锥子等劳动工具,墙上还挂着围裙,地上立着托翁亲手缝制的皮靴。
  托翁生前对这个坐落于“杂草繁茂,如同原始森林”一般的花园中的家颇为喜爱。他选择这儿还因为它位于原来的织匠区,远离莫斯科的贵族区。园内6株曾与托翁朝夕相伴的枫树、菩提和白桦树,主干虽已渐枯老,但沙沙作响的枝叶仿佛在向今人叙说着它们见过的托翁,是如何在清晨拉雪橇运水,傍晚在树间的小径漫步沉思,又如何坐在凉亭里修改《复活》的校样……
  当年,屠格涅夫、契诃夫、高尔基、列宾、拉赫马尼诺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等作家、艺术家、音乐家都造访过哈莫夫尼切斯克巷21号;同时,这儿的大门也向平民敞开,他们向这位慈善的老人诉说内心的悲苦,并得到他最深切的怜悯和同情,他们称老托尔斯泰是“最可亲近的人”。
  如今,这扇大门依然敞开着。而我更喜欢在静夜中远远地凝视那幢小楼里闪烁的烛光,遥对托翁的身影,向他诉说内心的困惑:这世界变化迅疾,人在拼命掠取最大利益、沉湎于声色货利之中的同时,为何精神却失去了家园?灵魂也飘无定所?冥冥中,我仿佛听到托翁在轻声地向世人召唤:请走进这扇大门吧,这里是精神漂泊者温暖的家,死亡的魂灵在这融融的烛光里也可得到复活。(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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