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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古不薄今——从巴黎一个小型展览说起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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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10-11
第3版(国际副刊)
专栏:五洲茶亭

  厚古不薄今
  ——从巴黎一个小型展览说起
  马为民
  一个多月前,为写两篇反映巴黎变化的浮光掠影的东西,走访过市府官员基耶先生。谈话结束后,他热情地带我去市府大楼看了一个小型展览:“2000年的乌托邦巴黎”,它介绍的是1860年至1960年这一百年间各国建筑学家就巴黎提出的各种未被采纳的建筑方案。
  进入展室,一幅幅巨大的街景图触目惊心:协和广场四周布满几十层高的楼群,被挤压得像个街心公园;铁塔一带的大楼座座堪与铁塔竞高,塞纳河中央的天鹅岛变成了飞机跑道;圣母院所在的城岛被改造成一艘抛锚在河当中的石头巨轮,不伦不类;凯旋门顶部架起一座由不同宗教建筑风格拼凑成的“国际饭店”,压得抬不起头来。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据基耶先生介绍,按照另一项设计,紧贴卢浮宫北侧的里沃利街本应荡平,沿街竖起一排摩天大楼……我的天哪,当初要是听从了这些主意,巴黎该是多么杂乱无章,惨不忍睹。所幸的是,它拒绝了。
  不过,巴黎的建设还是留有败笔的。铁塔西侧和13区的那两处高楼群就是破坏城市风貌的丑陋之作,即使已被普遍接受的蒙巴那斯摩天大楼也远非无懈可击,你从卢森堡公园朝它一望便知,它跟城市的整体风格并不协调。尤其是80年代王宫院里冒出的那群圆柱子,可以说丑不堪言。本来,原为红衣主教府的王宫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建筑群,是巴黎最美的一角。在这方古朴的院落里,搞些涂有黑白条纹、高低不一的圆柱,真叫人莫名其妙。在我眼里,它们活像斑马的躯体,又类似尤文图斯足球队的球衣,一位法国朋友听后开怀大笑,深表同感。
  不过总体而言,巴黎还是都市建设的成功范例。秘诀何在?我看是五个字:厚古不薄今。
  巴黎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如果从公元508年法兰克人首领克洛维斯设行宫于城岛算起,巴黎已有1400多年的首都史,刻画着法兰西民族盛衰的各种印记。19世纪中叶,奥斯曼男爵大规模整治巴黎,为之定下基本轮廓。自此,它的总体格局没有再经历大的变动,大到一处建筑,小到一方墓地,不肯轻易破坏。
  举例来说,奥塞博物馆原本是个废弃的火车站。火车站落成于本世纪元年,由于它地处市中心,濒临塞纳河,且与卢浮宫隔河相望,所以是按照历史建筑物标准兴建的。然而,电机车的问世使之在30年代就退役了。在随后的30多年当中,各种拆除方案不断出现,均被拒绝。这样才会有今天这座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博物馆。一位法国同行幽默地说,奥塞博物馆由两部分组成:它珍藏的艺术品和它怎样由火车站嬗变而成。法国大革命时期有个刽子手叫桑松,堪称断头台上的最后执法人,不知多少人在他手下身首两处。然而200多年来,他在蒙马特的墓地完好无损,没有谁去破坏它。还值得一提的是,巴黎居然能够把流着臭水的地下管道、堆满骷髅的地下墓穴也纳入文化的范围,整治成并不冷落的参观点。真可谓化腐朽为神奇。巴黎所特有的风貌、情调和氛围,多半得益于对历史资源的保护和开发。
  然而,巴黎并不想扮演“历史博物馆”的角色,为时代所抛弃,而总是大胆地拥抱新事物,同时代并进。巴黎近年推出的新建筑件件不俗,科学城、巴士底歌剧院、卢浮宫的金字塔等等,都是站得住的历史性建筑。何以如此?开放性是一个重要原因。法国在经济文化方面或许有保守之嫌,但在巴黎的建设上是非常开放的。历数近年来的10余项大型工程,其中许多出自外国设计家之手。美籍华人建筑师贝聿铭设计的玻璃金字塔,在法国引起过一场新的“金字塔战役”,搞得报界争吵,夫妻拌嘴,甚至快要跟政治争斗搭上界儿。这中间有观点是非之争,也牵涉到情感问题。据笔者所知,确有人觉得,把卢浮宫这样的国宝交给一个既是中国人又是美国人的设计师,感情上难以接受。当时要是举行全民公决,恐怕胜负难卜。好在巴黎重大建筑项目的定夺权在总统,而密特朗先生在征询过希拉克市长的意见后,在大卢浮宫委员会的一致支持下,对决策毫不动摇。金字塔终于落成,很快誉满全球。
  巴黎既执著地维护古都风貌,又大胆而谨慎地不断创新,为人的想象力提供着驰骋的空间。但是,厚古与嗜古、创新与乌托邦之间往往只有一纸之隔。如何避免大的失误呢?巴黎的一条经验是吸引民众参与。仍以金字塔为例。后来争论的主要是些琐细问题。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一位女同行不带好气地提问说,金字塔的美还取决于它的清洁度,巴黎鸽子多,对鸽子屎怎么办?会场气氛顿时活跃。主持人耐心解释道:金字塔的设计只允许顶尖落一只鸽子,且已请人研制清洁器,如效果欠佳,加拿大一对印第安夫妇已答应移居巴黎,专门负责它的清洁(据说印第安人爬高不头晕)。这次重返巴黎,笔者亲眼验证过,金字塔不存在鸽子屎问题,那位女士是杞人忧天。然而,民众广泛而深入的参与,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北京的西客站要是也经过这样的论证,不至于有今天。
  一位法国朋友同笔者聊天时这样说,在参照历史、参照传统方面,中国是遥遥领先的世界第一名,在很后很后才出来第二名,这就是法国。他的话有道理,可也不尽然。在保护文物古迹方面,我们缺少的似乎正是应有的谨慎乃至保守;而在建筑的创新上,我们的胆子又显得过了点。如若不信,请留意一下身边,看看本文开头所列举的那些“乌托邦巴黎”式的建筑是不是在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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