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名城向何处去 [复制链接]

第9版(大地周刊)
专栏：

　　历史文化名城向何处去
　　罗亚蒙
　　自1982年国务院公布首批历史文化名城十六年来，在建设部、国家文物局的督导下，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绩，有效防止了大规模建设时期历史遗存的灾难性毁灭。但是近年来，西北大学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和北京大学“历史文化名城”课题组的专家、学者或单独或联合考察了一些历史文化名城，却发现了很多问题。我参与其中，有些意见不吐不快。
　　保护乏力，一些历史文化名城面目全非
　　众所周知，敦煌扼据阳关、玉门关，沟通东西，雄视西域，中外文化在此交汇融合，是古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一座城市。可以说敦煌古城是敦煌历史上最重要的遗存，它不仅见证着敦煌的沧桑，也见证着中华民族一部分重要的历史。这样重要的文物，竟然没有得到起码的保护，残存的南城墙至今仍由农民任意挖掘，而这些珍贵的墙土仅仅是因为粘性较好被农民用来做煤饼。据知情的专家介绍，1986年国务院公布敦煌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时，还可见到明清历史街区（这是国务院批准为历史文化名城的必要条件），但我们到敦煌考察时，古城风貌已荡然无存，再也找不到一点历史建筑的踪影。有人说，敦煌现在已经够不上历史文化名城的条件了。
　　安徽寿县古称寿春、寿阳、寿州，是楚国的最后一座都城，由于楚亡于此，且延续使用至宋代共千余年，城址下埋藏了大量珍宝，零星出土的楚金币占全国总数的四分之三，鄂君启节轰动全国。历史上还曾在这里发生著名的淝水之战。如此重要的古城址和文物埋藏区，现在同样缺乏起码的保护。寿县向南扩城，正好叠压在楚都遗址上，而建设之前又不经过科学的考古发掘，无数奇珍将永远无法再见天日。现存的寿县古城，是宋代遗留的格局，1986年公布为历史文化名城时，古城风貌极其完好，十多年后的今天，城区已遭到很大破坏，面目全非。庆幸的是，周长七千一百四十七米的古城墙和城墙上的月坝、城内四隅的泄浦保存完好，作为中国最完备的防洪古城的特色依旧，城内也还留存有历史街区，如果现在及时进行抢救性保护，还不致于遭到全面破坏。寿县曾筹划重建一座庞大的南门城楼，因违反《文物法》遭到反对，但有关方面仍准备一意孤行。在这里有必要提醒一句：重建寿县南门城楼必须遵循“修旧如旧”的原则，设计方案必须得到安徽省政府或文物局的批准。——这是《文物法》的规定。
　　对于名存实亡的历史文化名城，有些专家提出“摘帽”的建议，即取消其历史文化名城的称号。这或许是无可奈何之计，但以此能否促进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工作，我目前还表示怀疑。我认为，建设部、国家文物局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委员会除聘请年长的资深专家担任委员外，还应聘请一批热心名城事业、年富力强、有一定声望的中青年学者作为观察员，拨给必要经费，分片负责，每年考察名城若干次，发现问题及时上报并制止，这比已经破坏后再去“摘帽”效果可能更好一些。为名城“摘帽”毕竟不是我们初衷。
　　我们还发现一些名城的相关负责人不知道自己名城的特点，自然他们在保护历史文化名城时也就抓不住重点。保护历史文化名城，重点是要保护它的特色，而特色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这就需要历史地理学家的参与（这正是我们现在忽略的），因为只有历史地理学才能对城市的发展变迁作出科学、完整的解释。组织力量对历史文化名城开展全面的历史地理研究，对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来说也是十分迫切的。
　　过度开发导致环境恶化，一些历史文化名城面临绝境
　　在考察中，我们最突出的感受是，有些历史文化名城既没有保护好历史遗存，又没能很好地规划未来。比如敦煌，绿洲只占辖区的百分之四点五，百分之九十五点五为荒漠戈壁，年降水量三十九点九毫米，年蒸发量二千四百九十毫米，依赖祁连山冰雪融水年均径流量仅二点九六亿立方米的党河是其生命之源。这样一个水资源严重匮乏的城市，却不断地盲目扩城。我认为，在敦煌修建占地六百一十四点三七九万平方米，居住人口三点四万多人的七里镇新区作为青海石油管理局总部是一个战略性的失误，而今建设自敦煌城区沙洲镇至七里镇的所谓十里商业街更不可取，已建的造纸、化工等污染企业也必须尽快关闭。敦煌的过度开发已带来恶果，鸣沙山下月牙泉水位不断下降，吸引中外旅游者的千古奇观面临消失的危险。如果继续过度开发，地面水干涸（祁连山冰雪融水逐年减少），地下水污染，敦煌就将变成一座死城。这样的教训在丝路古道沙漠绿洲城市中并不是没有。我认为，敦煌只有抓住旅游服务和绿色产业这两个重点，尽量缩小城市规模，才可能将城市建设得更加美好。
　　再说寿县。寿州古城与淝水、八公山构成山、水、城融为一体的空间环境格局，是寿县的一大特色。八公山作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山，为寿县带来可观的效益，遗憾的是，当地却干起了挖山烧水泥的蠢事。现在已挖去半个山头，寿县山、水、城融为一体的空间环境正在受到破坏，整日滚滚浓烟笼罩在八公山上空。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痛心！
　　历史文化名城不同于新兴城市，经过几百年乃至几千年人类大规模开发和污染，生存环境相对脆弱。历史越久，包袱愈重。古代草肥水美、有“八水绕长安”美誉的古都西安，过去老百姓吃不上干净水，后来地下水过度开发又造成地裂，近年只好开始黑河引水工程。黑河之后，西安还有水源可引吗？
　　对于历史文化名城来说，强调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尤为迫切。我们也正着手展开名城容量的研究，为历史文化名城制定可持续发展战略规划、防止过度开发提供科学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