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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牧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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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11-13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茶楼

  生活的牧歌
  卢祖品
  本文题目原是一个书名,副题为“论艾青的诗”,作者晓雪。全书一百三十二页,作家出版社1957年7月北京第一版,同年同月北京第一次印刷。印数二点六万册,每本定价零点三八元。那时我是广州中山大学一个低年级学生,艾青诗歌的狂热崇拜者,骤然看到这本评论艾青诗歌的专著,不禁喜出望外。
  根据夹在书中的发货票,我得知购买“牧歌”的确切日子,是1957年9月26日。当时的心情是苦涩的。反右运动势如急风暴雨,报纸刊物反击“右派”的文章铺天盖地,而我心爱的诗人艾青,已被定为“反共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资产阶级反动派”,使我这个反右“积极分子”,一下子陷入尴尬境地。但我对艾青依然痴心不改。至于《生活的牧歌》,凭直觉,一出来就成了绝版,今后不会再刊行了,于是多买一本送给爱好诗歌的友人。因为艾青已是“反动派”,给“反动派”唱赞歌的书随之贬值,两本只花了五毛钱。
  反右以后,我便倒了霉。罪名很多,其中一条是“跟右派分子划不清界限”,购买《生活的牧歌》自然是最有力的证据。于是大会批、小组批,一位跟我很要好的同学冷冷地说:“想不到你这样!”除了艾青,公刘的诗我也很喜欢,他的命运是众所周知的。恰好那时他出了一本诗集《在北方》,崔宝衡同学跑来通风报信,叫我赶快去买,说“以后就没啦。”———这又给批判我的人提供了新证据。
  学会在命运的变迁中保持尊严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回忆他人的灾难,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灾难。这段经历,已成了我精神财富的一部分,长留记忆之中,无法忘怀。
  往事如烟。当艾青终又唱起“归来的歌”时,立即成了诗界的盛大节日。我们的民族,并不对过去单纯发出轻蔑的微笑,而是研究它、了解它,历史的经验提高、扩大了我们知识的地平线。
  晓雪的命运我是想象得到的:他跑不了。我因艾青而买了“牧歌”,因读“牧歌”而深知晓雪并引为知己。因为都在诗歌界,我相信他会知道我,但是始终未能见面。今年8月底9月初在遵义举行茅台诗会,得悉参加者名单中有晓雪,心里暗暗高兴,特地从书柜翻出《生活的牧歌》,放进行李包,拿去告诉他有这么回事,给签个名:如此而已。
  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下榻在遵义城外共青湖畔的一家宾馆里。吃过晚饭,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晓雪个头很高,文质彬彬,一派学者风度。我把带去的“牧歌”呈到他跟前。他眼睛一亮,翻看微微发黄的扉页,沉吟半晌:“这本书,我家里的‘文革’中抄家给抄掉了,荡然无存呀。后来一位朋友说他有一本,愿意物归原主,慨然相赠。”我说:“历尽劫难,你需要,这本也送你!”他说:“不啦,你保存了几十年,那就继续保存吧!”旋即提笔在“牧歌”封页题道:
  四十二年前旧作,祖品保存至今,足见友谊之深,艾老诗歌影响之大。请祖品指正。1998年8月30日晓雪
  写后侧着脑袋看了一遍,在我名下加了个“兄”字。
  吉狄马加把书拿过去,在封二添了一句:“晓雪题记时有以下诗友在场”,随即签了名。众人七嘴八舌:“牧歌”版本意义重大呀,马加创意新颖得很,大大增加了版本价值。于是传来传去,大家签名,共有二十多位。一件不折不扣的“文物”,就这样在一片赞美声、感叹声中诞生了。
  梁上泉看见大家签名,若有所思,出去买来一把素面纸扇,“请衮衮诸公留墨宝”,很快签了一大堆。他一定要我和宗鄂挥几笔。宗鄂没空,我随手画了一朵无名花,再补一幅抽象画。诗会期间,他一直摇着手中大折扇,面有得色。
  白天开会,晚上闲聊,晓雪意犹未尽,又在“牧歌”第五页上题了一首四言诗:
  风风雨雨,四十余载;人在书在,情深意远。艾青不朽,诗歌永恒;赤水河边,友谊常存。
  我们因艾青而结缘。艾青已把自己的一生,与先辈们融为一体进入了历史的长河。临别时晓雪要我给他画张画作纪念。艾老知音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我回来后画了一只古瓶,题曰:“据专家考证,此瓶名叫‘鹰头莲花纹生活的牧歌’。北京出土。四千二百年前产于武汉。年代久远仍光彩夺目,诚为难得之佳品也。特送晓雪兄以博一粲。”他收到后,来信说:“我当装裱起来,永远珍藏。”
  值得珍藏的是友谊,是诗,是对一代诗魂艾老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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