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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十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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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11-14
第8版(副刊)
专栏:我的家园征文

  九江十月
  高红十
  十月的九江市到处可见大水留下的痕迹。
  开发区敞阔的九江大道残留着渍水,好像洪魔大麾的主体部分已甩入长江,拖在后边的裙裾薄薄的,散发着恶臭。这是残存的剩余水,等待太阳自然晒干。
  九江大道两边的松树半绿半黄,梢是绿的,干是黄的,黄得像是强酸腐蚀,清晰标出洪水曾经达到的高度。被淹人家墙上劣迹斑斑,长着黄毛绿苔。恶质洪水泡过的家具不中用了,自行车、洗衣机、电视机、电冰箱……
  国庆节的好太阳天,老人把沙发、家具、橱柜拿出来晒。子女说,沙发丢了算了,谁耐烦一把一把抠里边的污泥?老人叹口气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换换包布还能坐。
  路边有码放得齐齐整整的沙堆、石子堆,白色褐色的大块料石,解放军撤走前拾掇的。从齐齐整整的这堆那堆看出雄壮、矫健、英气逼人的这师那旅,绿色旋风莅临的痕迹。
  永修县的干部说,这个夏天把多少年的太阳晒了。永修的县长说,脸上正在脱第三层皮。黑红色,九八流行肤色。
  多少人讲起长江干堤决口后共同的疾患:声带充血撕裂,喑哑,疼痛,最终失声。想象那一场人水搏斗的殊死惨烈,千万张嘴无声呼喊的黑白默片。
  还有恶梦。一位带头到江新洲救人的干部事后总被这样的梦惊醒:洪水里有人呼救,他要过去,前边钻出一堆蜈蚣,要么盘着几条蛇;梦里总在抬料石,使出全身力气,那石头动也不动……
  但恶梦终究已经过去,九江人又开始了新的生活。
  国庆和中秋不少人家安排儿女相亲结婚,不少店铺打理着开张。天上是红红的气球宫灯,地上是红红的鞭炮碎屑,碾过鞭炮碎屑的是新人车队。九江人在冲喜哩,用大喜冲去大灾的阴影。
  道路起始处几乎交通堵塞,有担子担来各样蔬菜清清白白,叫出名的萝卜、豇豆、青菜、辣椒,还有叫不出名的林林总总。主妇一如既往地挑剔,指尖拨拉着菜叶掐着菜梗。菜贩不改初衷地容忍,他们明白,挑到最后总会掏钱,国庆节谁家不做点好的吃———果然成交。路边还有卖笤帚案板的,据说那案板是樟木的,小贩用砂纸打磨,发散出奇异的药香。卖闲书的,新旧皆有;卖衣裤的,时尚与落伍共存。
  湖岸的亭边绿地,成群老者跟着音乐操练,倒着走的,静坐运气的,压腿弯腰的,轻舒太极的,皆心安神定。
  往前走人流稀疏。带随身听听音乐的,多青年;手握半导体听新闻的,多长者;有喘咻咻长跑者三三两两。两湖相通的拱桥边,一位老婆婆洗衣,莹莹的玉镯在腕,硬硬的衣杵在手,梆梆地衣杵敲在衣服上,让人恍惚回到汉唐……
  阳光一缕缕泼向湖面,湖水不语,只管承接,散金碎银,还有现代化的楼宇。
  风息浪止,和平安宁。经历了惊心动魄、撕心裂肺、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后的和平安宁,失而复得的可贵。
  灾难走了,走进快门下的镜头,走进当事人的记忆,走进九江人的心灵史,走进即将结束的中国二十世纪史。
  灾难走了,九江人翻开了新日子的新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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