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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忧楚玛尔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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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11-26
第12版(副刊)
专栏:我的家园

  喜忧楚玛尔河
  王宗仁
  楚玛尔河是长江源头一条支流,丈把宽的河面,水深处也不足一米。它终年不紧不慢地在可可西里草原上小步跑着。平地上,水越流越细。遇到拐弯,水面卷起浪花,老远可听到涛声。楚玛尔河最浪漫处不在它本身,而是它的岸上天然地形成了野生动物的自由乐园。
  我第一次看到楚玛尔河在五十年代末。那是一个飘着铜钱大雪片的午后,河边草滩上成群结队的藏羚羊奔跑着,那情景使人感到整个草原都在颤动。我头一回知道了在中国还有这么一个遥远的自由世界,不受干扰地生活着这么多谁也不认识的动物。可惜,当时不可能留下一张照片,但是它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今天回忆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我在这里不能不提到河上那座简陋得近乎原始的木桥。两排脸盆粗的木桩栽进河床作立柱,一块挨一块的木板铺就了桥面,桥栏是胳膊粗的圆木做成。桥面与立柱、桥栏与桥面的连接均是用大铁钉锔着。桥头的砂石地上插着一块长条木板,上面写着“楚玛尔河”四个大字。车队通过桥面时,必须一辆走过去,再开动第二辆……那咯吱咯吱的沉重的叫声说明,木桥的承受能力实在太有限了。
  这次执勤我从拉萨返回途经楚玛尔河时,是一个太阳亮丽的中午,见到的一场景使我眼花缭乱:一群野驴像箭簇一样从汽车前面的公路上穿梭而过。我无法数清它们有多少,只是大概估摸了一下,不会少于四五十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可可西里草原上还有野驴。那些野驴跑出三四百米以后,扑腾扑腾地下到河里去饮水。清凌凌的河面上倒映着野驴的影子,人们远远看着那野驴的数目仿佛成倍地增加了,十分壮观。
  后来,我就记不清从楚玛尔河上走过多少回了。因为我在青藏高原的军营里生活了七年,每年都要少则六次七次、多则十次以上去西藏执行运输任务。青藏高原是我的第二故乡,楚玛尔河自然就是故乡的河了。我多次从楚玛尔河的木桥走过时,都会看到那些藏羚羊、野驴、野狐、野兔或吃草,或嬉戏,或饮水。动物的乐园也是人类的乐园。
  记不得是哪年哪月,大约是“文革”后期吧,我当时已经调离高原到了首都,因为深入生活重返高原,来到了楚玛尔河。楚玛尔河亮闪闪的河水刚从地平线上冒出来,我老远就瞅见一座犹如彩虹般的钢筋水泥大桥飞架在河上。车子渐近河边,我看见深灰中略呈蓝色的桥体,在上有蓝天白云,下有清波绿草的映衬下,十分威武,美丽。迎面驶来的一队军车正奔驰有序地从桥上通过,桥头的哨兵持枪向军车行注目礼。我当时心头涌上一股无法遏制的自豪感:祖国的角角落落都在发生着变化,连这深山僻壤也有了亮丽的色彩。
  我留恋地在桥上走下走上地观看着,这才发现原先的那座木桥仍然留在上游三五百米的地方,它显得那么瘦小、凄凉。我真敬佩决定保留下那座旧木桥的人,他懂得对比,懂得不要忘记过去。
  我拿出照相机,站在新桥的中央,让同行的战友给我留下了一张照片。背景就是那座木桥。
  重返楚玛尔河,有一件事使我十分失望。河两岸的野生动物少得可怜,我们在大桥上停车一个多小时,只看到有几只藏羚羊站在老远的地方,不时地伸长脖子惊慌地望着我们。没有看到野驴和别的动物。
  车子开动后,司机感叹了一句:各单位几乎都成立了打猎队,到处都是打猎的人,有多少野驴、藏羚羊也经不住打呀!
  我的心里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藏羚羊生活在世界上海拔最高处,它们身上长着最优质的绒毛,质地极轻极柔也极软,用它制成的披肩,能够很容易地穿过一枚戒指,人们叫它戒指披肩。从八十年代开始,藏羚羊绒制品成为国际市场的流行时尚。一件藏羚羊绒制品可以卖到五千至一万七千美元。虽然国际上禁止公开的藏羚羊绒交易,实际上每年发生的藏羚羊绒贸易额仍然达到千万美元。
  1990年以来,我五次回青藏高原,回高原我就去楚玛尔河,每次到那里我都有一种凄凉、清冷的寂寞之感。天然动物乐园变成了一片死沉沉的荒滩,再也看不到藏羚羊、野驴的奔跑嬉闹了。偷猎者们肆无忌惮地枪杀各种珍稀动物,他们整汽车地装载着藏羚羊的皮张,偷偷运出可可西里。长江源头美丽的土地上,到处都是偷猎者留下的深深辙印。我看到这样一张惨不忍睹的照片:偷猎者的帐篷前堆积着小山一样的扒了皮、剔了肉的藏羚羊的骨架……
  一次意外的惊喜使我那惆怅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安慰。去年夏天的某日傍晚,我从拉萨返回格尔木途中来到楚玛尔河,停车小憩,突然看到十一匹野驴来到了公路边的草滩上。我像见到了久别的客人,隐身于洼地,尽情详细地观察了野驴吃草、行走的情景,并拍下了一张它们仰头张望的照片。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拍摄下的关于野驴的照片,但愿它不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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