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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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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11-27
第12版(大地周刊·周末副刊)
专栏:多味斋

  蒸菜
  樊婉
  关于做菜,大师傅们常用的手法有爆炒炝炸,烧烤煎扒等等,这烈火烹油的气氛,像赛跑。作为一个家庭主厨,我更喜欢“蒸”菜。蒸,也许太简单了些,像随随便便的散步。但是,日子比树叶还稠,总是赛跑,多累呀。
  爱做蒸菜还得从爱吃蒸菜说起。
  小时候,屋前有几棵高大的榆树。阳春三月,一嘟噜一嘟噜的榆钱儿从树上捋下来,粉绿粉绿,又甜又嫩,经奶奶拌面蒸了,满屋都飘着榆钱儿的清甜味儿。调上油盐,美美地吃上一碗,再喝点粥,肚里饭菜都有了。这美味常使我感慨那么没有风情的榆树,总生臭屁虫的榆树,为什么会有如许馨香的荚果呢?
  较于榆树,那同院的槐树不知秀美了多少倍。而且,稍迟时日,它也开始喷香吐玉了,花苞雪白雪白。槐花自然是做蒸菜的上品。洗净控水后拌面,以松散为宜,放笼布上蒸。熟后搅散,先放油后搁盐,以免抱团儿。蒸槐花一般用白面,但我姨奶奶则另有高明。她先用一半豆面,再用一半白面,理由是:豆面香,又松散,蒸槐花增味,但豆面有股“豆腥气”,故不宜多放。果然,姨奶奶蒸出的槐花松软味醇,邻人无出其右者。
  “春在溪头荠菜花”,吃完了榆钱儿、槐花,荠菜又跟上了;秋收不久,一场雨后,地里便齐刷刷地冒出了新鲜的菜芽儿。有人把剔掉的胡萝卜秧拿市场上卖,妈妈每见必买。幼胡萝卜秧茸茸翠翠,清甜柔嫩,最宜蒸吃。莴笋下来了,笋叶也是妈妈做蒸菜的材料。妈妈甚至一改我们当地总扔掉芹菜叶的做法,蒸吃芹叶,而且,味道的确不错。
  这从老祖母手上传承下来的蒸菜手艺又经妈妈传给了我。除去榆钱儿槐花,平时我最爱蒸的菜是叶子像艾像菊的茼蒿。茼蒿不仅可食,而且可观可赏。去年春天,我从市郊菜农的地里采回一把美丽的黄菊花,煞是新鲜可爱。闻闻,真怪,那香味似曾相识,不,早已熟悉……哦,我恍然大悟:那香,不就是茼蒿的香么?一次读古诗,我竟又考证出茼蒿远在三国时就有。曹操《短歌行》中“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苹”,即指茼蒿。她就是那个“苹”!古与今不期而遇了。
  当然,并不仅是青蔬可蒸。“菜”在某些地方甚至专指鱼、肉。家蒸菜其实是荤素皆可的。清蒸鱼、腐乳排骨、霉干菜红烧肉都是我家爱吃爱做的蒸荤。不过,在蒸荤中,我认为分量最重的是蒸“鸡馍”。“鸡馍”,奶奶这么叫的。有一年,奶奶把那只老得不能下蛋的母鸡杀了,肥得流油的一只鸡。怎么吃呢?蒸。鸡肉剁成块,用葱姜盐佐料腌好,再抓把红薯淀粉拌匀,然后奶奶和了一块面,擀了锅盖大的一张薄面饼摊在箅子上,鸡块又均匀地摊在面饼上。先旺火,后文火,足足焖了两个小时,掀笼。那个香呀!鸡肉酥烂不说,那“鸡馍”却俨然成了主角:喝足了油水盐分,粘些儿鸡皮肉茸儿,卷成筒儿咬着吃,又软又韧,香而不腻,腴而不肥,令人大快朵颐。去年我家做了一次“鸡馍”,好像面饼厚了些,但仍不失为美味。据我了解,同学同事中没有人尝过“鸡馍”,这大概是我已逝祖母的独创吧。
  荤也罢,素也罢,蒸出来的都是香:菜蔬清香,鱼肉嫩香。但较于浓墨重彩的油烹,类似白描的“蒸”,味还是淡了些。不过,依我之见,吃蒸菜好比品茗,好比浅斟,须在淡泊中咂到真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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