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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村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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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12-03
第12版(副刊)
专栏:我的家园

  黄梅村戏
  张雨生
  故乡黄梅留给我的记忆,至今鲜明地活跃在脑子里的,还有村戏。
  村戏是一种乡土戏。文化人说得雅一点,称之为“文曲戏”,乡里人说得俗一点,称之为“调儿”。“调儿”流传在黄梅下乡。黄梅上乡流传的,俗名叫“采子”,雅名叫“采茶戏”。“调儿”和“采子”,最初都是坐唱,后来才演绎故事,铺陈情节,登台表演了。
  我的老家在唐司村,属于黄梅下乡,湖区。村里有两位人物,一位叫龙安就,是坐唱的代表;一位叫柳成义,是演唱的代表。戏剧对我的启蒙,应该说,是从他们那儿获得的。
  我最早听戏,是听安就爷唱“调儿”。
  安就爷家很穷。夏天,湖水泛滥之后,无地可供耕种,他便背着道情筒,出外卖唱。冬天,湖水退去了,他常常去湖滩设卡子,捕野鸭。我还记得,他背着野鸭,从湖里回来,边走边唱“调儿”,很是得意。
  他还到别的村去教戏,唱戏,人家称他为“调儿师傅”。这类演唱,算是乡间自娱自乐,不拿钱,只赚一顿酒饭。有时候,应他的邀请,邻村的“调儿师傅”,也过来或教或唱。大伙凑几个角子铜钱,让他出面,办一桌酒饭,招待一顿,算是答谢人家。
  唱戏,多是在村头的稻场上。月朗星稀的夜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扛着板凳,抬着竹床,围成一个圈子。安就爷端坐当中,或自唱,或领着他的徒弟对唱。那时候,唱戏没有女的,女角的戏,由安就爷变腔拿调地唱,逗得大伙捧腹。乐器极简单,只有锣鼓和二胡,有时候,什么也没有,干唱。戏文,有的是学来的,有的是村里人编的。有一段《告坝费》,唱的就是本地的真人真事,解放后的县志还收入了这个剧目。
  光听别人唱,乡亲们都觉得不过瘾,还要学唱。安就爷便拿出师傅的架势,唱一句,让大伙跟着学一句。人人拍着手掌,敲着凳子,闹得沸沸扬扬。夜深了,尽兴了,家家扶老携幼,哼着“调儿”散场。
  成义叔主持村里的戏班子,是解放后的事。
  土改,合作化,公社化,农民被高度组织起来。村里成立了业余剧团,伢子们参加,女子们也参加,兴盛时,有六七十人。成义叔是村里的民兵连长,还兼着团支部书记,自然成了剧团的头头。
  这时期,黄梅乡下的村戏,已完成了从坐唱到登台表演的过渡。县里和龙感湖农场,成立了专业剧团,从安庆学会了黄梅戏。乡音回娘家,比原始的“调儿”和“采子”高出一筹。乡村的业余剧团也跟着学。唱土戏的老师傅们教不了,请的是城里来的新师傅。乐器也丰富了,服装道具也有了。
  演新戏,得搭戏台子,乡下的办法是用牛车。拖来五六辆牛车,拼到一块,铺上木板,就成了戏台子。找几卷竹席芦席,当中一遮拦,前台后台就分开了。
  记得有一年,快过春节了,村剧团排好了一出新戏,准备大年初一演出,但没有钱买服装和道具。唱戏的几十号人,由成义叔领着头,扛着水车,下湖去了。他们找个荡汊、港湾,围起来,把水车干,竭泽而渔,赶节前卖了个好价。一台新戏,一色新装,唱的人美极了,看的人也乐极了。乡亲们都说:“过了一个泰实年!”
  村里的剧团不光演戏,还兼有第二职能,提倡自由恋爱。
  解放初期,乡下包办婚姻很严重,提倡自由恋爱,是移风易俗的大事。青年男女进了剧团,一块儿学戏唱戏,接触的机会多了,相爱也自由了。乡里区里经常搞会演,演得好的,得了奖的,出了名,都会成为异性青年的崇拜者。开始,老年人看不惯,慢慢地,观念也改变了。
  后来,我进城念中学,读唐人王驾的《社日》:“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对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老师说,“醉人”是喝多了酒的人。我说,不见得,“醉人”也可以是听戏入了迷的人。不信,到乡下听听村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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