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司令”彭楚政 [复制链接]

第1版(要闻)
专栏：

　　“扶贫司令”彭楚政
　　新华社记者 刘建新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 胡训军
　　本报记者 郭嘉
　　当贫困的阴影正在湘西迅速消失时候，一个称谓也在这方土地上家喻户晓：“扶贫司令”。
　　这位被人们称为“扶贫司令”的人，就是湖南省军区吉首军分区司令员彭楚政。
　　是他与勤劳的各族人民风雨同舟，在14年的时间里接连完成了湘西脱贫史上的四大壮举———建房、引水、建校、扶贫开发，使7万乡亲告别了“山顶洞”生活，解决了31万人的饮水困难，让5.3万名儿童走进了学堂，帮助20万少数民族同胞脱了贫……这位“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全国拥政爱民模范”，不久前又被评为“97全国十大扶贫状元”。
　　“豁出命根子，刨除穷根子。”
　　1985年大年初二，时任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扶贫领导小组副组长的彭楚政，将一份长达3万字的《关于解决无房群众住房问题的报告》上报自治州党委。报告里提供了这样一组严峻的数字：在湘西，至今还有1.3万户约7万人栖身在岩洞、草棚里。
　　这是一份用血与汗、情与爱凝结而成的报告。为得到这组数字，彭楚政在整整一个冬季里行程逾5000公里，硬是穿烂了5双胶鞋，戳断了17根拐杖……
　　由于历史的原因和自然条件的恶劣，时至80年代中期，251万人口的湘西，贫困人口就达156万，全州人均年收入仅300元。
　　1984年冬，当国家扶贫攻坚战的号角吹响，作为全国18个重点扶贫地区的湘西决定从扶贫建房入手，打一场扶贫攻坚战。然而，湘西山峰如林，交通阻隔，没有人能说得出究竟还有多少人栖身在岩洞里、草棚中。州党委会上，担任扶贫建房副总指挥的彭楚政主动请缨。
　　正是滴水成冰的时节，彭楚政带领工作组踏雪出征了。他要摸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底数，为湘西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扶贫活动提供行动方案，也就是这次出征，开始了他14个春秋痴情不移的扶贫壮举。
　　数九寒冬，凛冽的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袭来，彭楚政一行在深山老林中艰难跋涉。一天，他们翻过两座大山，发现半山腰间挂着个草棚。爬上一看，彭楚政的心似被一双大手揪扯得阵阵作痛：草棚四壁透风，一位60多岁的老人蜷缩在一角，架在三块石头上的一只破锅里，残剩的南瓜糊结成了冰块。彭楚政眼圈红了，急忙解开上衣的扣子，把带有体温的军用棉袄裹在了老人身上。老人双唇颤抖着，躬起身子要给他磕头，彭楚政一把扶起老人，坚定地对同行的同志说：“越是下大雪，无房户越是寒冷，再难，也要把党的温暖送去，暖暖他们的心窝子。”
　　正是这种赤诚为民的信念，激励着彭楚政和同志们在深山密林中寻找无房户人家。大家饿了啃一口干粮，渴了喝一口山泉水，困了在岩洞过上一夜。一个冬季，彭楚政的足迹踏遍了全州八成以上的乡镇，走访了900多户无房户人家，终于写出了这份《关于解决无房群众住房问题的报告》。
　　报告引起了自治州党委的高度重视。不久，一场以民兵为生力军的扶贫建房战役，在武陵山区拉开了序幕。
　　永顺县保坪乡劳庄苗寨坐落在1200多米高的云雾山中，从断公路的地方走进山寨，要翻越两座大山，30多公里的山路至少要爬一天一夜。
　　山高坡陡，天寒地冻，建房难度很大。在山上的20多天里，彭楚政总是顶一头晨露来到工地，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生活十分艰苦，每餐只有一碗苞谷饭和几支辣椒。一天中午，彭楚政正在加班突击上房梁，患有严重痔疮的他，突然蹲下拉出一摊血水。村长见状急了，快步跑回家，举刀将家里唯一的一只羊宰了……
　　捧着滚烫的羊肉汤，彭楚政心里一热，不由得眼泪流下来。他动情地对随行的同志说：“共产党人的天职就是为人民谋幸福，乡亲们这么心疼我们，就是豁出命根子，也要刨除穷根子！”
　　两个秋冬，彭楚政和军分区党委“一班人”带领37个工作组，指挥15万民兵奋战在土村苗寨，修建住房1.3万栋，使7万多无房群众迁进了新居。
　　说来难以让人置信，青山绿水、处处飞瀑的湘西，竟然有许多群众用水困难。据保靖县县志记载：清朝末年，保靖的一个名叫张开干的五品命官，拿出积存的一笔银款，委托家乡官员修建引水工程，可钱却被贪官们私分了。张开干告老还乡知情后，气得吐血身亡。
　　彭楚政指挥的扶贫引水工程第一仗，就是在那位清朝命官的家乡———保靖县阳朝乡梭落坪村打响的。
　　梭落坪村是土家族、苗族混居的山村，全村1800多人饮用的是经过7个自然村寨流下来的一条小沟里的脏水，遇到天旱断流，村里人只能爬山越岭到5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潭里背水吃。
　　彭楚政是在冬天冒着严寒率领县人武部和500名民兵进山开渠引水的。为方便施工，他和民兵一起挤住在阴冷的岩洞里。找水源，他两脚打满了血泡，小腿肚子走得肿胀发亮。一个冬季下来，没吃上一顿热饭，睡上一个安稳觉。他患有严重的胆囊炎，几次病情发作疼得蹲在地上。一天，工程进入铺架水管的关键阶段，彭楚政的病又犯了。天下着大雪，风刮得呼呼响，只见他右手握着拐杖顶在腹部，继续指挥着民兵施工，蜡黄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大家实在不忍心了，架着他进了岩洞，可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又出现在工地上。工程结束后彭楚政被送进医院，医生摘除了他那坏死的胆囊，从中取出了76粒石子，村里群众听说后都心痛地流下了眼泪。
　　通水那天，山村沸腾了。张开干的孙子、九旬高龄的张永兴颤巍巍地舀起一碗清水，双手敬给彭楚政，然后对天呼喊：“爷爷呀，您没干成的事，共产党、解放军帮咱干成啦！”
　　彭楚政带领广大军民苦战3年，打井850口，修引水渠400多公里，建蓄水池1200个，基本解决了31万人的吃水问题。
　　“党员干部要为乡亲们脱贫致富壮胆子、出点子、趟路子。”
　　1988年，彭楚政就任军分区司令员、州委常委不久，便来到古丈县河西镇挂钩扶贫。一个星期里，他走村串户上百家，竟然没有看到一栋两层楼的房子，没有发现一个穿新衣裳的孩子，可家家户户的猪圈里都饲养着一头大肥猪。
　　“为什么不出栏卖些钱？”彭楚政不解地问。“乡亲们养猪是为过年，猪养得越肥脸越有光哩。”干部苦笑着答道。
　　基层干部的话引起了彭楚政的思考。他想：陈旧的思想观念和落后的生活习俗，是一道道束缚经济发展的精神枷锁，脱贫致富，首先必须砸烂它。
　　彭楚政从县里请来养猪专业户进行现身说法，还特意从军分区调来大客车，拉着镇里村组以上干部到邻县养猪养羊基地参观，开阔眼界。他利用到广州出差的机会到传授科学快速养猪的“翠竹集团公司”，将技术员请进了大山里巡回举办科学养猪培训班。那一冬，乡亲们不仅掌握了科学饲养猪的方法，而且把“市场”、“效益”、“资本”等陌生、新鲜的名词也装进了脑壳，许多人拍着脑袋感叹：“养猪不光能吃肉，还能生钱，能成为脱贫致富的资本，这个理儿过去咋就搞不清？”至90年代初，河西镇涌现出了上百户畜牧、家禽专业户，出售的猪羊达3000多头（只）。普及“科学快速养猪”法，不仅为河西群众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收入，更重要的是带来了一场思想观念大变革。
　　河西镇山多耕地少，彭楚政为镇领导出谋划策：要大力提倡上山，发展特色种植业，向大山要经济效益。他带领群众垦荒山、填坡坎，种植了4000多亩经济作物，兴起了以茶叶为主的“绿色企业”；他帮河西办起了历史上第一个镇办企业磷肥厂。
　　8年后，当彭楚政与河西“脱钩”时，全镇已形成百业兴旺的可喜局面，镇办企业利润突破百万元，人均年收入达3000元，成为湘西经济发展一颗耀眼的明珠。
　　1992年，彭楚政来到吉首市马颈坳镇扶贫。登上山丘，看到山坡上长的是一片稀疏的玉米苗，他对镇干部说：“群众想富盼富，党员干部要为乡亲们脱贫致富壮胆子、出点子、趟路子。”
　　彭楚政带领武装部人员率先办起了百亩椪柑基地，又多次召开村镇干部会议，讲规模经营出规模效益的道理，使全镇种植面积达到1万亩。
　　规模种植带来了规模效益，去年马颈坳镇的椪柑产量达430万公斤，产值500多万元，仅椪柑一项，户均收入928元。
　　彭楚政把人生最宝贵的年华奉献给了扶贫事业，湘西的山山水水印记着他扶贫的足迹。扶贫建校缺乏资金，他群策群力，开源节流，科学筹划运作，创造了40万元建成16所乡村学校的奇迹，继而又带领广大军民苦战10年，新建改建学校502所，让5．3万名山娃娃走进了希望的殿堂。为寻求扶贫工作突破口，他呕心沥血，领导开展了“523”绿色工程，组织部队和民兵建立了1500多个扶贫联系点，并在全州15万民兵家庭中，倡导兴起了发展山区经济的“六个一”活动。这些扶贫举措，如同弯弯山路上的根根火把，引导湘西20万贫困群众走上了致富之路；如同呈燎原之势的星星之火，正在带动着湘西更为广大的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
　　“生命像一根火柴，划着就要为人民燃烧。”
　　前年5月的一份自治州《团结报》报道：凤凰县木江坪乡塘公索苗寨6年级学生龙林杰三兄妹，因父母相继去世无依无靠，全部辍学。彭楚政看完报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忍不住摇醒了睡梦中的老伴，将报纸递给她看，心情沉重而焦虑地说：“年少丧双亲，孩子们多可怜呀，我们一定要帮助他们重新返校读书。”第二天清晨，彭楚政把原准备安葬二哥的2000元扣下一半，托人送到三兄妹就读的学校。
　　半月后，彭楚政出差回来顾不得歇息，便上街买书包、文具盒等学习用品，匆匆赶到60多公里外的三兄妹家。他爱怜地把小姑娘龙月美抱在怀里，抚慰三个孩子：“共产党、解放军就是你们的亲人，会抚养你们长大成人的。”龙家有4亩地、一头牛、一头猪，为减轻三兄妹的学习、生活负担，他都逐一作了安排，要求民兵负责地的耕作，让龙林杰把猪卖了，牛则交给龙家的一家亲戚帮助放养。
　　此后，彭楚政每隔两三个月就要来看望龙家三兄妹，他和县领导商定了三个孩子的抚养费问题：自己负责老大，武装部负责老二，公安局负责老三，一直抚养到18岁。
　　去年腊月二十八，彭楚政患病住进医院。凤凰县委副书记滕万翠到州里开会顺便来医院看望他。躺在病榻上的彭楚政心里依然惦记着龙家三兄妹，仔细地询问着他们的近况。
　　“春节三兄妹怎么过？走，我和你一起去龙家看看！”他话音未落，就一把将扎在胳膊上的吊针拔掉，执意和滕万翠一起乘车60公里，来到三孤儿家。彭楚政走进厨房，查看春节的年货准备得足不足、油盐酱醋柴够不够，又到卧室摸摸床上的被子暖不暖。他临走前反复叮嘱村干部，要多到龙家，关心好三兄妹。
　　已持续几天高烧的他哪经得住山路的颠簸。返回途中，彭楚政头冒虚汗，脸色苍白，依靠在车厢里，两眼紧闭，不时张嘴喘口粗气，车行进一半路程就晕了过去。“彭司令，你真是活着的孔繁森呀！”滕万翠一边哭诉，一边为他按人中、喂茶水。彭楚政醒来后，对俯在方向盘上抽泣的司机说：“开车吧，我挺得住。”
　　“生命像一根火柴，划着了就要为人民燃烧。”彭楚政用实际行动实践着自己的人生诺言。彭楚政出生在湘西一个土家族农民家庭，从小家境贫寒，他对贫困群众有着淳朴深厚的感情。1993年除夕夜，彭楚政发现一位名叫沈月端的孤身哑巴老人走路一瘸一拐的，就上前打着手势问：“怎么啦？”老人指了指脚，彭楚政蹲下身子，搬起老人的脚仔细一看，原来是左脚大脚趾患了甲勾炎，袜子上还沾了些血。他将老人领回家，烧了一盆热水，给老人暖了脚，将脓血一点点挤出来，然后小心地用小刀将趾甲刮得薄薄的，使老人减轻了痛苦。哑巴老人坐在床沿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彭楚政的手臂上。
　　没有人能说得清彭楚政为贫困群众到底做了多少好事，土家族同胞说他做的好事就像田里的稻谷数不清；苗族同胞说他做的好事就像山林中的树木点不完。他传播的精神就像雄伟的武陵山峰永远耸立在人民心中，他弘扬的美德好似潺潺的湘江水在三湘大地上源远流长。
　　压题照片为赵中心摄（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