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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梦寻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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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2-12
第12版(副刊)
专栏:大地

  淮河梦寻
  卢达甫
  我无法忘怀那一展无垠的淮北大平原。1970年初春,我第一次走近这大平原,立刻感到视野无比开阔,顿时被它原始状态的平展广袤几乎望不见边际的苍茫博大的气势所折服,真想大喊一声,在它裸露平坦的原野上赤足狂奔。可是,当我走进它贫瘠的腹地阜阳乡村,看见的是衣衫褴褛的乡亲端着粗糙的饭钵,蹲在低矮的茅草房泥墙跟前喝着山芋稀饭。这浩瀚无垠的淮北大平原,不是我土生土长的祖籍故里,却是我在人生跌宕转折境遇中落下沉重脚印的一方热土。就在那浑浊缓流的淮河北岸的军营,超负荷的繁重劳作,几乎耗尽了我们这批来自北京的大学生的羸弱体力。我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第一次触摸到大地的脉搏,第一次走进中国农民的内心,更难忘军营附近淳朴善良的乡亲。
  在我的记忆中,广种薄收的淮北大平原近乎一片荒芜,灰黄的田野上稀稀落落几乎见不到耕作的人。偶尔朝远处眺望,或许还能看见光秃秃的田畴上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农民,身边横放着一把铁锹,脚边跳跃着几只觅食的乌鸦。好不容易见他翻了个身,他却侧过身子换个姿势又睡了。清晨早起,有时还能望见酷似春秋战国时期古战车样的木轮大车,满载着粪肥在村边缓行。走进树木稀疏的村庄,满眼泥墙草房,老人妇女靠在墙根聊天,男人蹲在晒场地上玩牌下棋。
  二十几个春夏秋冬匆匆过去了,还是一样的天空,一样的土地,苍茫大平原上,似乎有一个大手笔大气魄的画家,用浓墨重彩泼洒了一大片无边无际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踩着满眼的新绿穿过农贸集镇走进熟悉的村落,阜阳人祖祖辈辈栖居苦熬的泥墙草房的地基上,矗立起别墅式的农民新居,重叠错落的楼群庭院中,我一次又一次迷失在农民陌生的笑脸中……踯躅在绿色原野的成群黄牛,飘飞四方的浓郁美酒芳香,穿过淮北平原腹地的大京九,走南闯北忙忙碌碌的阜阳人……穿过长长的笔直的绿色林荫大道,随着拥挤的人流走进小张庄农民公园。眺望远处碧波荡漾的人工湖泊,我真不敢相信,这山,这水,是小张庄人一锹一镐挖出来垒起来的。走进动物园,徘徊儿童游乐场,漫步亭榭画廊,我似乎在游览山清水秀的江南园林。兴致勃勃坐上快艇飞速滑过湖面时,心像飞溅的波涛激荡起来……我迫不及待地想去当年军营附近的乡村走一走,看一看。我忘不了曾当过两年私塾先生的白胡子老农给我娓娓叙述的那段淮河的掌故。当老人听说我们很快就要离开军营,他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我叹了口气:“唉,要是你们这些大学生能留在这儿,该多好哇!”老人真挚恳切的神态触动了我尚有忧患意识的幼稚的心,冲动中真想留在淮北大平原与乡亲们共同寻找家园。可是,当我们像飞出鸟笼的小鸟急不可待地离开军营走向大大小小城市时,我甚至来不及向乡亲们告别,就匆匆逃离贫穷的淮北平原扑向富庶的江南小城。今天,当我走进绿色的原野在别墅式的农家庭院默默徘徊沉思时,我只感到内心深深的惭愧和无言的沉重忏悔。与今天以及昨天的阜阳农民比较,空谈忧国忧民的我该是多么渺小与脆弱。此时此刻,我才豁然彻悟,那祖祖辈辈吃山芋粗粮艰难生存的淮北大平原农民,在他们饱经沧桑的强壮体魄内,不知蕴含着多少创造家园的巨大潜力。1991年的汹涌大水冲走了他们初具规模的家园雏形,却无法冲垮他们重建家园的梦的渴求,大京九的贯通更使那有着北方人的强悍南方人的精明的阜阳人,不失时机地用更大的气魄更大的手笔潇洒自如地去创建更加辉煌的美丽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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