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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风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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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5-23
第6版(文学作品)
专栏:

  校风
  曾凡华
  每次想到母校,总觉得像梦里的伊甸园那么朦胧、幽渺,暌隔多年,那片坐落于溆水岸边高崖上的灰色建筑群落,还是那般峭拔冷峻、风骨如故吗?
  云山楼头的圆窗,还以它满掬的月光迎迓苦读的学子吗?
  乐山楼前的球场,还以它满扬的黄尘愉悦清贫的教师吗?
  往事历历,当年所熟悉的一切,如今已随时光远去,而母校自创始以来所形成的独特校风,该是历时序而不变、经风雨而长存吧!
  在我的感觉里,溆浦一中的校风,似可用淳厚、博大、坚忍来概括之。
  溆浦地处湘西一隅,山城虽小,眼界却颇高。这一点,沈从文先生曾著文提及。他说“溆浦地方在湘西文化水准特别高,读书人特别多”,是“靠一片果园———蔗糖和橘子园的出产”和“几个热心教育的人”做成的。这实际点出了溆浦一中校风形成的人文环境。若再上溯史前,其文化积淀的厚重,足可匹比三湘任何一个文化古城。
  无论是从茅坪发掘出春秋时期的鬲、豆陶器残片上,还是从梁家坡古义陵城垣的遗址上;无论是从屈原《九章·涉江》的诗篇里,还是从护城河南岸淤塞的古井中,都能领略到这种历史的深沉与丰厚。
  “入溆浦余 徊兮,迷不知吾所如……”直至本世纪六十年代我入校时,仍可从语文老师那古风翩然、抑扬顿挫的朗吟中,感受到传统文化的悠久和淳朴。
  我不能不佩服那位白首穷经的陈抡老师,他数十年如一日,运用历史比较法,苦苦探求古汉语语音和语法的演变规律,另辟疏通先秦古籍的蹊径,至死亦未中辍。
  我也不能忘记那位卓尔不群的欧阳清明老师,在红专楼“教师园地”的墙报里,以其腕挟风雷、亦秀亦豪的文字,给我们莘莘学子以美育和启迪。正当盛年的他,为帮助陈抡老师整理专著,竟倒在油印机旁,溘然而逝。
  还有那位在黑板上信手画圆而不用圆规的唐老师;板书工整、俊逸而排版严谨、系统的易老师;课余教我二胡、腿有残疾的姜老师;悉心教我画画、满脸络腮胡的吴老师……他们倾毕生心血致力教学,以满怀仁爱,付与学生,自己却甘于淡薄和清贫。尽管光阴荏苒、时过境迁,当年那些英气耿介、风华正茂的老师,许多已经作古,但他们耳提面命的亲炙,使我获益无穷,一生也受用不尽。
  当时的溆浦一中,校舍虽简陋,然胸襟颇大,教师们来自“五湖四海”,其中不乏北京、上海等大地方的人,但土籍、客籍都相容相依,很少有地域、门户之见。我记得,土球场上常有赛事举行,由各地青年教师组成的一中篮球队,每每与县里球队比赛都技拔一筹。老师们的精湛球艺,更是为我们学生伢儿津津乐道。
  六十年代的校园生活是清苦而卓具活力的。教师们总是和学生同吃“钵子饭”,同喝辣椒汤;逢到大的节日,师生们还同台演出,话剧《青年一代》的公演,曾轰动县城,一时传为佳话。学校那时还没有抽水机房,吃喝用水都要靠学生、工友用水桶一担担挑上来,至今我的视窗里仍留有挑水者那汗珠滴沥的影像。以后有了抽水机房,我便以此为题材作了幅写生画,参加了县里的美展,还获了奖,奖品是两支铅笔和一盒水彩颜料。这些,似乎与今天的现代生活有些格格不入,但它是过去了的那个年代的文化体现和生活记录,内中蕴含的坚忍精神,是应该传之久远的。
  我记得,溆浦一中的秋天很美,进门那两排法国梧桐刚毅而遒劲,风一吹,黄叶铺满一地,给人一片宁馨、一丝感伤。树下悬挂的那截钢轨所击出的音响,是昂扬而高亢的。这特殊的“钟声”,至今仍索绕耳际,像记忆的燕子,每至春来,总会在旧时的门前呢喃……
  其实,对校园的记忆,往往是一口钟、一棵树、一根教鞭、一张或长或短或胖或瘦的脸,一个或大或小、或甜或苦的过节儿。就是这一切,构成了一个学校的风格。岁月流转,母校已进入“花甲”之年,大庆在即,它正期待着归来学子跫然的足音。当年在校,正值花季,如今归来,许多人已雪染双鬓。这说明,青春和年少是花,总会凋谢;而风格和情谊是根,万古长青。
  啊,庐峰巍巍、溆河汤汤,母校之风、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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