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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完的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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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2-06
第12版(周末副刊)
专栏:金台随感征文

  走不完的街
  徐城北
  三岁到北平,七岁时它改称北京。就在这一年,我发现了一条走不完的街。
  那时,爷爷住在和平门里的绒线胡同,每年初一我都随父母到爷爷家拜年。记得一吃完中饭,我就跟着几位叔叔走出和平门,走向那春节的厂甸———那条由琉璃厂东西街与和平门外大街组成的“大十字”。然而也奇,我连续走了几年,都始终没能走“出”那个“大十字”。因为一出和平门,风车、大糖葫芦、空竹、小吃、脸谱和刀枪玩具组成的节日海洋,就迎面扑来。这时我真的亚赛皇帝了———手指风车,一个叔叔掏腰包;手指空竹,另一个叔叔就摸钱袋……几个摊子走下来,我手里就拿满了;再走几个摊子,我的肚子塞满了;再往前走不多远,我的眼睛也挤满了……叔叔们本想顺便看看旧书和字画之类,但由于有了我,他们也就不能尽兴,只好在午后两三点钟“扛”着我踏上归途……
  这样的日子没几年,爷爷去世了,奶奶搬到我们家住,于是春节去厂甸的习俗也就成为历史。我由小学上到中学,又由中学上到大学,虽然这当中我也逛过一些庙会,但是远未追回幼年逛厂甸的感觉。若问道理何在,我说不太清,只觉得厂甸的气象之大、道路之长,都是任何庙会比拟不了的……
  后来,我把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外地,十五年间闯荡了二十二个省,其中甘苦,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直到三十七岁,我才“苍老地”返回北京,一步迈进了正在期待“中兴”的中国京剧院。出人意料的,古老的京剧却带给我精神上的青春,我从研究京剧艺术慢慢转向了梨园文化———遥想当年,京剧以及其他富于生命力的民俗活动,又是如何兴起的呢?它的温床究竟在何处呢?
  我苦思着,寻觅着,终于掀开了岁月积淀形成的泥沙,我开始了深入的开掘……
  十分偶然,一篇闲文打开了我的思路———我国古典文学专家郑振铎先生,1933年写过一篇《访笺杂记》。写他在鲁迅先生的支持下,曾花费两年多的时间,连续出入北京的琉璃厂东西街,进入各种字画店去搜寻笺样。有时半天可以走两三家,有时半天只能走一家,就这样慢慢积累着,终于搜寻出五百个品种,他把它们寄到上海,由鲁迅先生选定三百余种,最后付诸印刷,出版了一本精美的笺谱……
  我被震撼了。我给自己提出一个问题:究竟是东西长安街长呢,还是琉璃厂东西街长呢?长安街是京都的通衢大道,从自然长度讲,北京任何街道都不能和它相比。但是,像郑振铎这样的著名文化人,为什么对笺谱这类事情如此有兴趣,为什么能在琉璃厂这样的小街连走两年而又未走“全”呢?看来,两种街道需要相辅相成———第一种通衢大道必须开通,但第二种“走不完的街”也需加强建设。尤其是在中央提出让北京“夺回古都风貌”之后,似乎就应该着意“再造”若干如同厂甸那样的“走不完的街”。这样的街越多,从中提取的营养就越“滋润”。如果两步三步就走到尽头,那街景也就没看头了。
  如今的我,时常会绕路跑到和平门外,去看那厂甸的遗址。我更在前门一带,穿梭访问了昔日“老字号”。我心怦然如悟,随手写出的文章虽然各有标题,但总主题却都是一个:走不完的街。
  看来,古老城市会比年轻城市具有更多“走不完的街”;古老城市在改革、开放深入到一定阶段以后,再度着意建设“走不完的街”,也就有了全新的意义。
  (作者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附图片)
  夏清泉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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