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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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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2-21
第8版(副刊)
专栏:

  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曹晋
  山河岁月,绵绵来,匆匆去。人海茫茫,许多人连点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彼此分享智慧和友谊了。幸运的是跋涉的旅途中,获得了不少老师的鼓励与关照,鞭策自己永往直前。那份精神的营养和人情温温可喜的感受,给了我生命的欢悦与责任。博士三年算是在塔尖上修行,接触的老师个个是学界泰斗,可日常的生活中,他们是那样的平易、素朴,再平凡不过了。我永生不能忘怀的就是北师大民间文学博士导师———钟敬文教授。
  钟老在二三十年代,就以散文、诗歌走上文坛。中学时代展读他的文学作品,犹如清泉流过心灵的土地,或是春风拂面,心旷神怡。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赴京深造的三年会承蒙他老人家的惠爱。1995年4月参加完北师大的博士生入学考试,顺便替单位办一件公事,因此见到了钟老。他那间十平方米左右的书房,简易的书桌上堆满了信件、稿纸,各种民间工艺品散落于书堆中有限的空位。钟老穿着整洁而朴素,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他对我所在大学民间文学的硕士课程设置十分关心,问长问短,临别还将他新出的书签名相赠,叮嘱我带回去给民间文学教研室的老师参考。
  这一年的金秋,我踏上了攻博的程途。京城,在秋高气爽的10月结束后,便转入漫长的冬季,冷风阵阵席卷满地的枯叶,偶尔的几声鸟鸣,更显寂寥与冷落。一年级的学习压力颇大,英语、古典文学、社会活动……片刻的轻松也是人生无限奢侈的享受了。当时钟老在给民俗学的博士生开课,他让我也去听,虽然我的专业是古典文学,可钟老认为学海无涯,博士应该具有知识的广度。就是在听课和平常的往来中,我目睹了钟老的学养的深厚和他那份对待生命的努力与坚持。他使我相信,燃烧一个人灵魂的,正是对待生命的热爱,那是至死方休。
  难以想象年寿已达九十五的老先生会不减当年的辛勤与热忱。钟老至今还带着十余名民间文学的博士生;领衔民间文化研究所的学科建设;间周步行到主楼的教研室兴致勃勃地给学生传经授道,三个小时也不嫌长;他对学生的每一次发言,反应极为敏锐,及时听出问题之所在,而后细心解说;同学中的精彩发言,他往往记在笔记本上,并当场加以表彰,以便提高学生的创造力和自信心。
  北方的冬天,肃杀逼人,而最后的英文过关考试就在一月底进行。那段时间情绪很低落,不是怕考试,而是一种环境的震荡。从外地入京求学,专业上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而那又不是三天两头的功夫,越是投入于业务,经济上就越发清贫了。很多同学为此苦恼,乃至决定毕业后放弃业务的钻研,干另外的行当。我也为此困惑过,自己的专业导师———聂石樵先生,在古典文学界享有实力派的美誉,他那一本又一本厚重的专著,严谨的治学态度,对学生的循循善诱与一丝不苟的要求,常叫我们每一个学生产生无边无涯的紧迫感,当中还夹有几分敬畏。要使聂先生满意学生的业务水平,真不容易。一边是爬山的艰辛、清贫,一边是商海的喧闹、丰收,这样的氛围让许多做学问的人没法静心。钟老对此十分关注,有一天上完中国民俗学史课,我们送钟老回家,他询问我们的学习生活是否有经济困难(最近物价上涨,研究生院对博士生的学术论文也有新的政策出台,业务压力更大)或是过重的学业压力?我们如实谈了自己的想法,钟老语重心长地说:“专业方面不可操之过急,凡事有一个积累的过程,焦急会丧失坚持挖一口深井的信念。尽力看书,多思考,勤动手,至于结果,慢慢会有的……做学问就得甘于寂寞和清贫,‘板凳要坐十年冷’啊!”说到我的古典文学,钟老说:“聂先生一生踏实治学,那种韧性与沉着就是你学习的榜样,现在不是问收获的时候,而是埋头耕耘,认真读书,一步一步积累。古典文学还要一种深厚的学养,所以用不着心急。”钟老的一席话,回荡在那个寒冬里的暮色黄昏,结在我心中的冰天雪地顿时化作漫天杏花烟雨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钟老还是一个积极的体育爱好者。启功先生在今年“钟敬文教授诞辰九十五周年学术研讨会”上,作了一个幽默的发言。他说:“钟老每天坚持散步,是北师大最美丽的一道风景。”钟老每天早晨要在校园的操场,拄着拐杖走十圈。有时早锻炼遇见他散步,总要顺便问问最近我们学习如何,看了什么书,有什么体会……遇到天气不好,或是起晚些,我就偷懒,放弃跑操。钟老再碰见时,总会婉转告诫我们看书不可太晚,早睡早起早锻炼才好。就这份生活的毅力,我们作学生的也没法与他老人家相比,真是惭愧。
  钟老对民间文化这一学科可谓爱之深,忧之切,曾专门就当前民俗学界如何对待外来民俗学学说、理论的态度问题作长达数小时的专题发言。他作为学界元老,既要求大家学习外国民俗学的先进理论,又提醒学员不可“囫囵吞枣”,要用历史的观点分析问题,倡导中国现阶段的民俗学应有自己明确的指导思想,并强调中国的民俗学,是世界民俗学的一部分,具有自己的特点,不是别的国家民俗学的附庸或“派出所”。这足见钟老开阔的学术胸襟和身为一个中国学者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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