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村主任 [复制链接]

第4版(要闻)
专栏：人民论坛

　　“博士”村主任
　　李泓冰
　　几年前，一位从北京毕业的博士主动要求返乡当村主任，他的宏愿是从最基层做起，彻底改变家乡面貌。此事经传媒披露，轰动一时，也惊动了各级领导，又是热情接见又是恳谈鼓励——高雅的“博士”与“村主任”这芝麻官儿显得距离太遥远了，让人稀罕得不行。
　　等到热闹归于平淡，博士村主任就不大有人提起了。我曾到那里采访，特意想拜见一下这位昔日的新闻人物，谁知博士已经不做村主任了，在县里坐了机关，当了什么办事员。据说他的离任有几分不得已。一来他为村里制定的中远期规划在落实时阻力重重，譬如资金和立项的批准；二来他与乡里领导的关系不睦，因为他有点太目高于顶，不把顶头上司放在眼里，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这则故事让人颇有些感慨。博士自然是业有所精的，但却未必精通当村主任的学问。他十几年的知识积累与村主任一职浑不相干，学养再深厚，还是无从措手。他的失败其实也不算意外，只不过再一次证明了，仅有热情是不够的。
　　后来去福建采访，又碰上了另一类“博士”村主任。惠安一位绝对土生土长、仅有高小文化程度的村主任苦笑着说：“如今是“专科生”当县领导、“本科生”当乡领导、“博士生”当村主任。”此话怎讲？他说这意思就是领导越大，专业分工越细，越往下越没了分工，百事都要管。这还不算，如今各类统计报表纷如飞雪，重重叠叠，统计内容之精细、计算方式之繁琐复杂，在他这个高小生看来，“非有博士的水平不行，我是看都看不懂，别说往上填了”。不填还不行，都是死任务，只好胡乱瞎填一气。他相当大的精力都要放在应付这些报表上面，因为虽是瞎填，也得揣摸着像那么回事儿才行，万一太离谱了还是会吃批评。
　　原来是这样，我们郑重其事念兹在兹的统计数字中，竟有一些是这样出来的。难怪采访中问到诸如农民人均收入或是工农业总产值之类，相熟些的基层领导便不屑地说：“这都是作不得数的，水分太大，告诉你也没用！”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只发生在福建某地。占用了村主任的工作精力，影响当地经济文化的发展，固是此中大弊，更可怕的是，我们的有些政府、学者和各方决策人员，正在以这样的统计数字为重要依据在搞研究，在制定各项方针政策和经济规划；然后，又以这样的一些饱含水分的数字来证明自己决策之正确……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国家发生了深刻的历史变革，新事奇事层出不穷，现代科学知识的传播和使用及其在工农业生产中所创造的价值，成为引人关注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在这个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不可避免的周折和混乱，甚至是啼笑皆非的事，关于“博士”村主任的感慨即是一例。问题并不复杂，也还是让博士去做博士该做的科学研究，让村主任去管理村务。分工明确，力所能及，我们的社会才能走上良性循环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