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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代价换来什么——在山西文水制造销售假酒案发生地的思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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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98-02-24
第9版(各地传真)
专栏:热点追踪

  沉重的代价换来什么
  ——在山西文水制造销售假酒案发生地的思考
  本报记者 阎晓明
  今年的春节对于山西人来说,过得很不平静。虎年岁首,山西省文水县不法分子用甲醇勾兑有毒白酒,造成了雁门关外朔州等地至少30人中毒致死,数十人伤残,震惊全国。由于含超量甲醇的白酒大量流向市场,各地不得不动用很大力量查禁追缴流散的假酒。现在,案件已经水落石出,正按照法律程序审理,罪犯不日将受到法律的严惩。激愤过后的沉痛中,记者在文水假酒制造现场采访中反复思考,这些毒害无辜者致死的假酒中,还包含着什么呢?
  贫穷,假酒中包含的另一个超量元素
  记者是2月10日来到制造销售超量甲醇白酒的源头文水的,比起雁门关外朔州的悲愤和慌乱,位于汾河湾文水的气氛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经过侦破,文水境内的犯罪嫌疑人除两人在逃外,其余20人尽数落网。全县无照生产、销售白酒的19户酒坊全部查封。非但如此,凡是散装白酒,这些天全销不出去了,这真是文水人始料不及的。
  那天出文水县城往东,沿紧靠汾河的一条堤坝走10公里左右,贯家堡、王家堡就在堤坝下面。往常,这两个村落在文水从不显山露水,这回,因为致死人命的假酒都是在这两个村里勾兑的,几天内就闻名全国了。胡兰镇的书记、镇长和贯家堡的村支书、村主任,在寒风中阴沉着脸站在堤坝上,说是等待省里来人。镇委书记宋建国让其他人继续等着,他和村主任孟锁扣领着我来到本案头号祸首王青华家。
  与周围的邻居比,这个院落显得简陋,低矮的土墙上,嵌着用粗细不等的木棍编成的栅栏门,这在如今北方农村已经少见了。倒是院里的六七个大铁罐、十几口大缸和一大堆煤,显露出与假酒的种种关系。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县工商局1月27日贴在各种家什和房门上的白色封条。村主任孟锁扣介绍说,王青华办酒厂前后几年了,一直没有弄成样子。他指着一口大缸告诉记者,县上的人说,这缸里装的就是甲醇兑的白酒。是不是就在大缸里勾兑毒酒的?他说不清楚。
  宋建国和孟锁扣都参加了抓捕王青华的行动。王青华是在审讯其他嫌疑人时被发现的。前去抓获时已是年三十深夜11时多,差半个小时进入虎年,这个属虎的家伙落网了。
  记者问:“有没有文水人喝假酒受害?”突然冒出的问题使宋建国和孟锁扣面面相觑。“没有。”宋建国回答。“假酒都卖到雁北了。这几年文水人不喝散酒了。”比起文水来,朔州穷。文水和朔州,一个在汾河湾,一个在雁门关。过去山西有个形象的说法:“欢欢喜喜汾河湾,凄凄惨惨雁门关。”朔州冬日苦寒,土地贫瘠。唐人岑参诗曰“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也算得上是对朔州的写照。朔州天气寒冷,民风一向豪饮。昔日走西口,朔州人占了不少。近年来,朔州人过上了温饱日子,但致富毕竟才开头。嗜酒又贫穷,散装白酒价格低廉,在朔州便销路畅通。据说,王青华等用甲醇兑的毒酒,在朔州零售每公斤2.4元。山西省委书记胡富国在全省查禁假酒的紧急广播电视大会上,感慨地说:“1块2一斤的酒,谁喝呀?都是生活困难的农民!”
  记者手头有这样一份资料,1992年以来,连这次朔州案在内,全国共发生9起假酒致死人命恶性事件。作案人都是用甲醇兑酒,受害者几乎都在贫困农村。因贫穷而被抑制的消费,为简陋而且赤裸裸的造假提供了机会。贫穷、愚昧和贪婪,是制造有毒假酒的毒源。
  致死的不仅仅是人的生命
  到文水之前,记者路过汾阳市杏花村镇,到著名的山西杏花村汾酒厂去看看。没容说明来意,公司总经理高玉文劈头甩了一句:你要采访假酒,找别人去!我不接待。此时的山西汾酒厂人正心急如焚。杏花村汾酒厂已有1500年历史,1997年利税达2.6亿元,是山西第一大户。这次假酒案中,有一涉案的中杏酒厂也在杏花村,又冠以杏花村名字,所以各地在查禁假酒时,连正宗的杏花村汾酒厂的产品也列在查禁或检查范围。山西汾酒厂突遭沉重打击,库存急剧上升,用户纷纷退货。
  不仅杏花村,整个山西酿酒行业都面临严峻考验。记者在文水县了解到,事发后,全县78户酒厂全部停产整顿,库存白酒全部封存,共查封散装白酒4166吨,瓶装白酒7694箱,还封存了1000多万公斤已经装窑准备烧酒的高粱。胡兰酿酒集团康宁酒厂段康厂长叹息说,做假酒的真是给我们丢人,也害了我们!贵和酒厂的经理激愤地说,贯家堡这些人做的哪是酒,那是毒水,放到饮料里照样毒死人!
  通过卫星电视,山西人可以在自己家里收看到各省的节目,眼睁睁看着各地一片查禁“山西假酒”声。山西的一位领导在事发后的一次会上痛心疾首地预言,山西白酒的市场信誉将受到空前损害。他的话不幸应验了。
  好毒的假酒啊!
  悲剧还会不会重演?
  面对刚刚发生的假酒案,亡羊补牢,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严格管理甲醇、堵住造假源头是人们的共识。朔州假酒案前,国家7部局已对甲醇销售作出过明确规定,诸如开介绍信、写清用途等。但是,面对一吨食用酒精7000多元,一吨甲醇2000多元的利润差距,总是有王青华这样的贪婪、愚昧之徒铤而走险。文水县不法分子兑酒的甲醇从何而来,还没有最后结案,但无疑又是这个环节首先出了漏洞。
  握别胡兰镇党委书记宋建国时,这个已经递交报告,请求上级予以处分的基层干部沉重地说,含超量甲醇的白酒从胡兰镇流出去了,我有责任。这回,我一听说出了事,赶紧把乡政府里挂着的几块“先进”牌子摘了。我实在怕丢人呀。摘了那些“先进”牌子,我在想我们基层政府管理中有哪些漏洞?“我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造假酒,特别是防住造假酒呢?其实,连计划生育我们都能管住,咋就管不住造假酒的?”元宵节前夕,这个基层干部的话,在寒夜中听来令人深思。
  是的,我们的基层政权建设和法制建设,在偏远的农村要比在城市走更多的路。仅就打假而言,如何在广阔的农村健全市场行为,教育农民提高自我保护意识,确实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至少是我们不能再让甲醇横流毒害生灵了!如果我们从这次假酒案中吸取足够的教训,找到“解毒”良方,我们的市场和我们的经济无疑会具备更强的生命力。
  题图:山西省技术监督执法人员对查封的毒酒进行抽样检测。
  李文飞摄
  右图:假酒案发生后,有关部门收回散装假白酒封存。
  新华社记者 安小虎摄(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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